午夜,星光暗淡,远处的灯塔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微光,海风像是急于逃避夜的冷清,争先恐后地钻进窗户,挤进这简洁而略显陈旧的酒店标准间。
书桌前,雷昀烦躁地敲击键盘删减文字,片刻后,屏幕显得的文档已空无一字。
从咖啡店回来后,他就坐在那里强迫去想、去写,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了,越想越乱,越写越觉得差强人意。
一遍遍地删除,重写,删除……
他自以为已经接受了小说的后续情节、结局,但却发现很难将其展现出来,那些生硬的文字就像是毫无感情色彩的流水账,味同嚼蜡。
其实,他内心也很清楚,说到底他还是排斥这个结局。
他想改变故事的走向,大脑却一片茫然,铺垫与反转,逻辑与情感,他难以平衡,无论怎么设计都存在明显的缺陷。
“写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他停下手来,苦笑自语。
即便他可以像“上帝”那样掌控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即便写出最满意的情节,可是那又怎样呢?
终究要回到现实,而那是他无力改变的,那个“她”不会按照他的设定来发展“剧情”。
他轻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又泡了一杯咖啡,后仰身体依靠着椅背,皱眉闭上眼睛。
“高市……”
他自语着,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景象。
一排破旧的平房,钻天的杨树,坑洼的小操场,一副木板残缺的篮球架,低矮歪扭的围墙,锈迹斑斑的铁门,斑驳的木牌上写着褪色的字迹—高市儿童福利院。
屋后的阴凉地,一小男孩正跟一小女孩玩着过家家游戏,男孩眉清目秀,女孩杏脸桃腮,两人均是六七岁的样子。
“小梳子,我想好咱孩子的名字了,你猜猜看。”男孩调皮地眨眨眼。
女孩嘟起小嘴巴:“哼,我才不生孩子呢,我可不想让他在孤儿院受苦。”
“你傻呀?等咱们长大了就能赚钱了,咱们的孩子想买什么我都给买!可乐,薯片,桃酥,还有一整箱一整箱的棒棒糖……”男孩一本正经地说着,抿了下嘴唇。
“给我!”女孩伸手讨要。
“啥?”男孩疑惑地挠挠脑袋。
“左边口袋,你不是还留了一支棒棒糖么?嘿嘿。”女孩狡黠地笑了。
男孩恋恋不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棒棒糖,剥去糖纸,咧嘴问道:“小梳子,我咬一口行不?”
“不行!”
女孩一把夺过来含在嘴里,嘎嘣嘎嘣嚼了起来。
男孩咽了口唾沫,往前凑了凑,问道:“梳子,你长大了做啥呢?当老师?医生?”
“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再过苦日子了,”那女摇摇头,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你呢?”
“我……我想快些识字,杨妈妈说了,那些故事书可贵了,我长大了就写故事书,写好多好多故事,赚好多好多钱……”男孩说着,眼神中满是憧憬的色彩。
“写故事?拉倒吧,杨妈妈说那叫作家,你识字还没我多呢。”女孩撇撇嘴挖苦道。
“我这不正抓紧学嘛,”男孩挠挠脑袋嘿嘿一笑,然后咂嘴问道:“小梳子,等我赚了钱,你就嫁给我好么?不骗你,孩子的名字我真起好了……”
“哼,等你赚了钱再说吧。”
女孩吐舌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