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知了的惨叫声消停了许多。
酒店套房内,钟表的时针已越过十二点,邵蔚坐在床沿上,望着墙上那两张素描画像。
酒劲涌了上来,她头脑昏沉,却毫无睡意。
脑海中那道身影一帧一帧慢镜重放,无限循环。
她起身走向书桌,打开电脑,调出监控视频,一段段仔细看着。
暂停,截图,筛选,删除,打印,悬挂。
半小时后,墙上多了十几张雷昀的照片,带有日期,不同的角度。
“还是侧脸……更完美。”
邵蔚伸手碰触其中一副雷昀的侧脸照,心满意足地笑着。
“还是这张……”
反复比较,她仍觉得那张在火车上画的素描最为完美。
很奇怪的感觉,那张素描比照片多了一丝难以言明的韵味。
或许是素描的留白可以给想象留有足够的余地,或许是线条勾勒出别一样的神采……
又或者,初见的印象才是最完美,最刻骨铭心。
许久,邵岚走向橱柜,拉开橱门,几只咖啡杯整齐地摆在里面。
手指轻柔地依次划过杯子把手,犹豫片刻,她拿出了最后面那只杯子,转身冲泡咖啡,捧在手心,再次失神地看着墙上的照片、素描。
咖啡香气弥漫,充斥着整个房间,与她的思绪融合在一起,调和出难以名状的味道。
夜风渐凉,就像她手中的杯子,炙热终究变为冰冷。
邵蔚将咖啡杯放到床头柜上。
“晚安,明天见。”
“不,是今天见……”
灯光熄灭,房间陷入墨色。
转辗反侧,邵蔚仍没有睡意,索性便闭上眼睛任凭脑子里胡思乱想。
大雨倾盆的夜晚,一破旧小区单元门口,邵蔚手里拎着一把油纸伞,焦急地朝雨幕与夜色吞没的远处张望。
一青年男子踉踉跄跄走了过来,手里提着酒瓶,身上的格子衬衫早已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那张英俊的脸被雨水拍打成苍白色,嘴角微挑着,像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怎么才回来?别着凉……”
邵蔚慌忙撑开伞,跑着迎了上去,将伞遮到他的头顶,而自己的半边身体任凭雨水侵袭。
那男子一把将她推开,扬起酒瓶灌了几口酒,而后猛然把酒瓶摔到对面墙上,“咣”,一声闷响,酒瓶四分五裂,玻璃碴飞溅。
腿脚在酒精的麻醉下本就站立不稳,再加上用力过猛,他一个趔趄摔倒在泥水里,狼狈不堪。
“小心点……”
邵蔚急忙伸手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她脚下一滑,冷不丁跌坐到地上,本能地去用手撑地。
“啊……”
一块玻璃碴插进她的手掌,鲜血瞬间翻涌出来。
“滚!别TMD来烦我,贱!”那男子怒声骂道,丝毫不理会她的伤势。
“夏文,你听我解释……”
邵蔚顾不得爬起来,急切说着。
眼前这男子,夏文,她最爱的人,可以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人,此时在她眼中却显得那么陌生。
恐惧,不安,在冰冷的雨水浸渍下,迅速蔓延至她的周身,让她难以自控地颤栗颤抖,就像远处那棵小树苗在风雨中无助地飘摇。
“我TMD在你们邵家人眼里算什么?死乞白赖、低三下四的一条狗?”夏文咆哮喊道。
邵蔚挣扎着爬起来,扑过去抱住夏文的胳膊,慌乱摇头:“不是,不是这样……”
夏文抬手用力拍拍她的脸颊,狞笑冷声说道:“邵蔚,看在你这么下贱的份上,好,我直说吧,要不是我不想让自己的种随了邵姓,我早就让你大肚子了……”
“从一开始,我忍着,狗一样忍着,可你妈、你妹妹,变本加厉对我冷嘲热讽,从来没拿正眼瞧我,是,我是农村出来的穷孩子,但我也有自尊!我也是男人!”
“我不想再摇尾乞怜狗一样活着,没有你、没有你们邵家,我夏文照样混出个人样!”
他越说越激动,哆嗦着手伸出三根手指在邵蔚眼前晃晃:“三年!如果我夏文三年混不出个人样,我滚回来跟你当哈巴狗!”
“孩子随你姓,明天,不,今晚我就搬过来,我妈那边……”邵蔚苦声哀求道。
夏文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狞笑道:“我是不是应该很感到啊?邵蔚,实话告诉你,自始至终我都没喜欢过你,一丁点都没有!”
“你?就一免费的泄。欲工具,当时我之所以追你,不过是为了满足我内心的征服欲望,对,征服邵家的千金大小姐……我是不是应该很有成就感?”
“在你家人的眼里,我是狗,现在,在我眼里,你是摇尾巴倒贴的一条母狗,邵蔚,你说你有多贱啊?!”
“夏文,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其实……。”邵蔚哭着摇头。
夏文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冷声说道:“求你别自作多情了行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就是想把你追到手,玩一玩,然后再一脚踢开,就这么简单!听明白了么?!”
“不是……”
邵蔚哽咽着,不停地摇头,泪眼中满是哀求、悲痛的神情。
夏文一把将她推开,走出几步,解开腰带小便,完事后转过身来不紧不慢地整理裤子。
“男人嘛,爽完提上裤子就翻脸无情,要不你再贱一回跟我上楼来个分手……嘿嘿。”
他做了个猥琐的手势。
“不信,我不信……”
“夏文,你肯定是骗我,你骗我……。”
邵蔚抱头放声大哭,一遍遍哭喊着。
夏文走过来,拨开她的手,又用力拍了拍她的脸颊,戏谑地冷笑道:“不信?来,跟我上楼。”
他说完便绝然转身走向单元门。
“咔嚓……”
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炸雷。
雨势如注,邵蔚失魂落魄地杵在那里,在闪电的映照下,她脸色惨白如纸。
泪水被雨水冲刷,终究成为脚下的泥水。
“今天,现在开始,你我已经是互不相欠的陌生人。”夏文转回身扔下一句。
邵蔚不知道在雨了站了多久,或许是整个雨夜,又或者还包括第二天细雨的清晨。
她只记得,夜很漫长,雨冰凉刺骨。
“我不信……”
邵蔚从梦魇中惊醒,扑坐起来,摩挲了半天才将灯打开。
坐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来。
她起身下床,将那杯凉咖啡倒掉,又重新泡了一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惊慌地走向飘窗。
窗外,翠岛咖啡的霓虹招牌还亮着,她微微舒了口气。
白天的时候她特意叮嘱过店员,霓虹招牌要整个夜晚都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