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你还有脸问我你妈从我这儿拿了多少钱？”赵桂芝终于占了理，音调陡然拔高，“从前我是有个小本子，一笔一笔都记着的。可是你这个小见人给人家腾房子的时候，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怎么还记得具体的数字？总之很多就是了。”
说到这里，赵桂芝不得不停下来换了口气，“你别以为我拿了你五万块钱就这么着了，比起你妈从我这儿拿走的，可是少多了。”
“那你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提过？”肖越看着赵桂芝的眼睛逼问道。
按照肖越的性格，如果王淑香从赵桂芝这里拿了钱，就算没有账目借条，只要赵桂芝说个数目出来，肖越也是会认的。
肖越真是考虑到赵桂芝了解她的性格，所以才多此一问。肖越不能让自己的厚道仁义，成了无耻之人打劫自己的利器。
听了肖越这样质问自己，赵桂芝怪眼一翻，“我本来是想攒在一起好找你换个大的，谁知道……谁知道……”
说到这里，赵桂芝愤愤的喘着粗气，再也说不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肖越在心里冷笑一声，“行了我知道了。”
说完，肖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赵桂芝的住所。
回到市区的时候，肖越见天色还不算太晚，便方向盘一转，拐去了事务所。唐婉见到肖越很是惊讶，半张着嘴说道，“你……你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
“我又来了不行吗？”肖越横了唐婉一眼回道。
也难怪肖越会给唐婉脸色看，这妮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肖越再清楚不过，一定是觉得顾明威离开的事情影响到了她的心情，所以今天才不来上班的。
呸，她才不是那样想的好不好？
“哎呀呀，刚好你来，快看看这个吧。”唐婉一把扯起肖越就往会客室走。
“怎么了？你别拉我，我自己会……”肖越的挣扎反抗在看清会客室里坐着的人时，僵硬的停在了哪里，“你……你你……”
肖越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肖老板，您回来了。”女人礼貌的冲着肖越点了点头，“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之前……之前我孩子爸爸带我来请您调节家庭矛盾来着。”
被女人这么一提醒，肖越记忆的闸门霍的一下敞开了。
“是你呀。”肖越微笑着跟女人握手，“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婆婆身体好些了吗？孩子还好吗？”肖越客气的寒暄道。
肖越之所以没有提到女人的丈夫，是因为刚刚女人提到他的时候，用了“孩子爸爸”这四个字。如今的年月，无论男女在外面提到自己另一半的时候，直呼其名正常，老公老婆正常，更加腻歪的称呼肖越也见过。
可独独“孩子爸爸”、“孩子妈妈”这种称呼，如果是放在早些年，那是再正常不过。可是如今……女人这么称呼其丈夫，只能说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就剩下孩子爸爸这么一点儿牵连了。
“婆婆……她前段时间去世了。”女人低着头，有些艰涩的说道。
女人那个脑子出了毛病的婆婆去世，她也算终于熬出了头，以后既可以正常工作，又能时时陪在孩子身边。按照常理来说，女人应该高兴才是。
可肖越看她的神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很多事情，当你没有亲身经历过的时候，哪怕听过再多的故事看过再多的描述，也还是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肖越现在就是这样的境况。
女人的表情不完全是失去亲人的悲伤，也不是描述事实那样的无动于衷，更不是所谓的幸灾乐祸。那种表情太复杂，肖越没有办法形容。
可肖越知道，女人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家庭压力而轻松或是窃喜，从女人死气沉沉的目光中，肖越就可以感受的到。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肖越干脆直接问道。
“是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女人的头压得更低了，这种长期被人否定的自卑模样，让肖越看得心中阵阵刺痛。
“上次凭白收了你们夫妻的佣金，我这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你这次请我帮忙的事情，佣金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不答应的话，我就不接你这一单。”
肖越拉着女人的手，诚心诚意的说道。
“啊？这怎么使得？”女人惊慌之余就想站起身来，却被肖越一把按在椅子上，“别客气了，我还有别的事儿，先说说看想让我帮什么忙？”
肖越有预感，女人要她帮忙的事情，一定不简单也一定关于她的丈夫。
果然，肖越心中的念头刚起，就听见女人声音低闷的开了口，“我……我想跟他离婚，家里的一切东西我都不要，我只要孩子。肖老板，你能帮我吗？”
女人抬起头来，用一种死而求生的期盼眼神看着肖越。
“我……”
女人的眼神太苦，一下子便打到了肖越心底深处。
“你别着急，先说说眼下的情况吧。你跟他提了，他不同意？”能找到她这里来，一定是自己解决不了的，肖越这么问也不是没有原因。
“不。”女人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不会同意的，我说不过他，所以婆婆的后事刚一料理完，我就来找你了。”女人说道。
“离婚的念头……你想了很久了吗？”肖越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的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想了多久了。”女人叹了口气，“我已经把婆婆照顾走了，对他算是仁至义尽。我真的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
“当真不能挽回了吗？现在老人不在了，之前的问题也就跟着都不存在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千万不能冲动。”
无论怎样，肖越还是要劝一劝的，而且肖越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考虑的很清楚了。”女人扯了扯嘴唇，“你一定见过不少哭着喊着跑到这里来，找你帮忙离婚的吧？那样的才是冲动之下的决定。你看看我，像是还需要考虑的样子吗？”
说着，女人抬起头来，正面对着肖越，让肖越能看清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肖越凝视着女人的脸庞，无情的岁月风霜之下，不难看出女人原本精致的五官。一双杏仁眼原本应该是闪动水灵的，可如今却如同死鱼眼珠一般，沉沉的毫无生气。
说她是祥林嫂似乎有些过了，可那双眼睛还是成功的让肖越放弃了劝合的想法。
“好吧，你这单我接了。”之前的情况肖越大抵都知道，肖越也没有太多的废话，“你是想让我直接替你去跟你丈夫谈，还是想让我帮你想个办法，让他先跟你开口？”
根据以往的经验，肖越如此问道。
“还……还能让他主动跟我提离婚？”女人一愣。
肖越看了女人一眼，“可以，只不过费些功夫罢了。”这女人怕是在家照顾老人的时间太久了，肖越感觉她多少有些跟社会脱节了，“而且，据我的经验来看，离婚这两个字谁提出来，谁就会吃亏些。”
“这……这怎么讲？”女人愣愣的看着肖越，仿佛肖越所说的话，是她从未听说过的。
“很简单啊。”肖越耐心的解释道，“就像是你，你想离婚，想要孩子，甘愿放弃财产。从某个角度来说，就是放弃了自己应有的权利来换取你在意的东西。”
肖越一番话说完，女人先是愣怔了片刻，随后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我……我又何尝不想分一点儿钱过来？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不会给我的。”
“他一直在说是他在养着我，说我对这个家没有贡献。可是我有手有脚，怎么就需要人养着了？我不是因为照顾他妈才失去工作的吗？我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他都看不见，看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