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山体裂缝的顶部忽然闪现出两道人影,跟出膛的子弹一样顺着山壁疾驰而下,将沿途的死人悉数撞飞。
我左躲右闪避开掉落的尸体,就听上方传来梦晨风的喊声,让我往外面站一些。
刚刚跨出去两步,梦晨风已经闪电般掠到跟前,拦腰将我搂进怀中。紧接着,他足尖点地再次弹射跃起,朝着裂缝顶上飞快的奔去。
我缩在他怀里,探出脑袋往下望,发现梦小宛已经帮助苏子衿脱困,两人正合力冲出狂风的中心地带。
山壁上的死人越来越多,梦晨风一手揽住我不让我跌下去,一手清理沿途冒出的死人,速度被拖慢不少。
而此时那只巨手,已经将手掌从三生石中全部探出,五指直插入对面的山壁。
随着巨手缓缓的移动,厚重的山体跟豆腐似的被搅得稀烂,整个世界都开始剧烈震颤,山体裂缝更是晃荡个不停,看起来随时可能坍塌。
我吓得闭眼不敢看,紧紧搂住梦晨风的脖子,使劲把脑袋贴在他胸膛上。
从家里出门之前,他的态度让我觉得很心寒,本来下定决心要跟他划清界限,可这次又是他在危难之际救我脱离险境。
老天爷发什么疯?为什么偏偏事与愿违?
自裂缝中脱出,梦晨风将我放在崖边,很快苏子衿和梦小宛也从下面冲上来。
见两人安然无恙,我也稍稍放心。
梦晨风冷着脸跟我说,太不省心了,迟早得被你坑死。
这趟确实有些冒险,可眼睁睁看着我爹,跟几百号乡亲一起被三生石吸进去,我心里绞痛得慌,没心思跟他顶嘴。
此时陆续有死人从裂缝中爬上来,一窝蜂朝着我们所在的地方涌。
梦小宛推了她哥一把说,要处理家庭矛盾也得分下场合吧?那些行尸在你眼里是空气吗?
梦晨风对我很不满意,却也没再说话,带我迅速往山下奔去。
我们前脚才离开,刚刚站立的地方立马垮塌,轰隆隆的震得地动山摇,冲天的尘灰和地气瞬间喷薄而出,将葬骨岭上方的天空遮得漆黑一片。
我回头瞟了眼,就见那只巨手在漫山的灰尘中时隐时现,所到之处皆是死人被烧灼成粉末的亮光。哪怕我们再晚几秒动身,估计都得被那庞然巨物碾成肉泥。
到了山下,身后的滚滚轰鸣已经逐渐平息,看来死人再次被清理干净了。
梦晨风放下我说,收拾下跟我回老家,这地方不安全。
我望着葬骨岭方向,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陈家沟虽然只是个小山村,但历史非常久远,不知经历了多少代人的耕耘,才发展到如今的模样。可就是一夜的功夫,所有人都没了,只剩下我一个。
如果我再走了,那过个十年二十年,还有谁记得这个地方?
梦小宛安慰我说,你不要太伤心,每个人的命数都是注定的,叔叔到了那边也算是重新开始,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见我仍旧踌躇,梦晨风拉起我就要离开,却被苏子衿拦住。
苏子衿拂开梦晨风的手说,这里确实不能待了,但接下来要去哪里,得让俞佳自己做决定,你不能强迫她。
梦晨风立马不爽,说你少管闲事,她跟你很熟吗?
苏子衿回击道,俞佳跟你不也没多少交情?你凭什么替她做主?
不等梦晨风发话,苏子衿到我跟前说,俞佳,我准备回市里待一段时间,如果你没地方去,可以暂时跟着我,我肯定护你周全。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从小到大我爹对我关切的话语,和村里乡亲的音容笑貌,一时倒没想好该怎么办。
梦晨风搂住我肩膀说,苏子衿,你最好搞清楚,她是本仙的女人,自然要跟着本仙回老家。还跟着你走?那不是羊入虎口?!
苏子衿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看着我,等我给他答复。
他们越是逼得紧,我心里就越乱。
不管从外表还是性格来说,苏子衿都更加符合我的喜好,而且他这人行事光明磊落,正义感强,跟着他应该非常踏实。
在经历过各种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以后,我对妖魔鬼怪打心眼里害怕。
可我的第六感却明确指向梦晨风,也许因为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也许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说不清为什么,总之就是觉得跟他在一起才是正确的。
梦小宛也劝我说,俞佳,跟我们回去吧,我老家可好了,比跟着那家伙强一万倍。
苏子衿提醒我说,你要想清楚,对普罗大众来说,妖始终是不被接受的,如果你跟着他们,只怕永远都要颠沛流离。
听到这话,梦小宛不乐意了,站到苏子衿面前说,你别胡说八道行不行?谁告诉你妖怪就得颠沛流离?不懂就闭上你的嘴。
苏子衿也有些不爽,但对面是个女人,他一个大男人不太好发飙,便哼了声,抱着手不再说话。
我琢磨着,既然妖胎已经怀上,那这事儿就必须要有个了结。不管将来怎么样,眼下跟梦晨风的这段孽缘,暂时还无法斩断。
于是便说,子衿大哥,我知道你热心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跟他们走比较合适。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苏子衿跟我认识时间也短,他还想劝几句,犹豫片刻可能感觉不妥,就又咽了回去。
梦晨风带着傲然的神色,对苏子衿说,苏天师,咱们就此别过吧,以后再见面,真的就是敌人了。
苏子衿整理下衣服,正色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日后相遇短兵相接,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接着他看了我好久,目光中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只是叮嘱到,俞佳,你自己保重!
说完,便转身迈开大步,沿着村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望着他伟岸却略显落寞的背影,心里生出个念头,想着,从今以后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梦晨风两兄妹领我出了陈家沟,在大道上拦了辆车直奔县城。
一路上,梦晨风都没搭理我,还摆出副臭脸。
我又好气又想笑,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明明自己做得不对,现在倒好意思给我脸色看?
进县城后,梦晨风找到自己的车,便坐在前面驾驶。我和梦小宛则并排在后座。
梦小宛话很多,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我却没心情搭理她。
好半天她才发现不对劲,悄悄问我说,俞佳,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看了眼梦晨风,没答话。
梦小宛挽住我胳膊,对我耳语道,你别想太多,他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嘴上不说,可心里记挂你得很呢!
外冷内热?这词儿形容梦晨风不太合适吧?那家伙完全就是块冰好不好?
我撇撇嘴说,你是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对我的。
梦小宛说,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但他对以前那些女人怎么样,我可了解得一清二楚。
可能是女人天生的嫉妒心作祟吧,我竟然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致,下意识的问她说,他是怎么对她们的?
梦小宛说,你听说过心头血吗?
我点点头。
苏子衿告诉过我,这东西就是人心尖上的血。
梦小宛压低声音说,他在外面找的女人个个如花似玉,但不出三天准会被虐待得体无完肤,最后还被他饮了心头血。
我失声问到,都死了?!
梦小宛还没答话,梦晨风突然回头说,我不光喝了她们的心头血,还吃了她们的肉,炖了她们的骨头!
联想到那些血淋淋的场景,我身上不由阵阵发寒——我是不是也会落到同样的下场?
自作孽不可活啊!早知道,就跟着苏子衿回市里了!
见我吓得脸色铁青,梦小宛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说,俞佳,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不知不觉的,车窗外的环境变得十分陌生。
那些亮着零星灯光的大楼高耸入云,街道也比我上班的城市宽阔许多,就连道路两旁的绿植,也从熟悉的梧桐换成了银杏。
我问梦小宛这是哪儿,她拍拍巴巴掌说,欢迎来省城!
省城?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我没闹明白,就问她说,你哥的窝点不是在山里吗?咱们跑到省城干什么?
梦晨风插嘴到,什么叫窝点?能不能好好说话?屁股又痒了是吧?
想起他之前虐待我的场景,我的脸顿时烫起来,连忙岔开话题说,那你解释下,为什么要来这里?
梦小宛神秘兮兮的说,待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继续穿行在凌晨空旷的街道中,左拐右拐不知道绕了多久,终于驶入某个小区的地下车库。
梦晨风在这里的房子,是套很普通的商品房,跟他在山里的老宅子没法比。不过,估计是在市区的缘故,反而让人觉得回到了文明社会。
我有点紧张,三个人住两居室,晚上该怎么安排?
简单收拾了下,梦晨风说,你跟小宛挤一挤,明天带你去买些衣服。
我松了口气,问他说,买衣服干什么?我又不是没得穿。
梦晨风说,你暂时安顿在这里,改天出去上班,总不能穿得这么寒酸吧?你不嫌害臊,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上班?上什么班?
我莫名其妙的望着梦晨风,他却头也不回进了卧室,砰一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