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
如果没有后备箱里放着的那个礼盒,就算顾翼城带再多的人过来,我可能都会选择跟他刚一下,所谓“不蒸馒头蒸口气”,混这一行也讲究个面儿。
但是礼盒里边装的东西实在有点瘆得慌,我只看了一眼,触目惊心!
盒里总共放了三样东西,一只齐手腕砍下来的手,一段舌头,还有一颗眼珠子。盒子里面全都是血,因为在外面放了好几天了,都冻住了,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些零件都是鲜货。
顾翼城不报警,就是因为礼盒中的东西不能被警察看见。他又不怕贼发现,因为偷车的贼看见盒里的东西,肯定不敢再打这辆车的主意。
事实也真是如此。
杨柳岛上的某个人偷了车,开上岛了发现里面的东西不对劲,害怕了想把车还回去,又发现石油化工厂那边的人在找车,他担心自己没好果子吃,所以干脆把车塞到了岛上的地沟里。
这地方确实隐蔽,如果不是我这一卦算中了,真不会有人想到来这地方找车。
话题转回来,关于酒吧的事情,我跟顾翼城打过赌,如果我在半个月找到车,他愿意把酒吧送给我。
现在我找到车了,按说他应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但问题是,这酒吧我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我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不禁吞了下唾沫。
“城哥……”我抬头冲他一笑,“酒吧的赌注都是玩笑话,其实就算到时候我没找到车,你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为了我这种小人物大动干戈,是吧?”
顾翼城笑了笑,没说什么。
“当然,我这次过来找车也不是为了要那间酒吧,也不是怕你会因为算卦这事把我如何如何了,我单纯就是想证明一下我自己,证明我在算卦这方面确实是有一手的,不是神棍骗子。”我大义凛然地说。
顾翼城又笑了笑,还附加了个点头的动作,随后问:“你是跟谁学的算卦?”
“算是自学成才吧。小时候我家邻居住着一个国学老师,他女儿挺漂亮的,所以我总往他家跑。他家里有很多关于易经、八卦的书,一开始我就是喜欢看里面的图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着就着迷了。小学认字之后,我就开始自学,笼统估算一下,差不多有十六年了。”
“哦?这东西真能自学吗?”顾翼城依旧怀疑地看着我。
我冲他微笑着一点头,没再为自己说什么。
这就是我学习周易的过程,没有什么得道半仙的指点,没有世外高人的亲传,就是一个国学老师偶尔告诉我一些我不认识的字,至于五行生克、八卦拆解,这些全都是我自己看书研究——我说的都是实话,所以我心里不虚。
“那你觉得,算卦真的百试百灵吗?”顾翼城继续问。
“也不一定,还是之前你反驳过我的那句话,求卦看心诚。”我旧事重提道:“其实这不是什么特别玄的事,我和你一解释,你就明白了。所谓卦是死的,人是活的,同一个卦,在不同的人身上也有不同的解法。人的职业、习惯、脾气秉性不同,阴阳五行的结构也会不同,而五行和八卦又是密不可分的,如果求卦人不诚心,问东答西,问左答右,那很多信息都会不准确,而这些不准确的信息就会直接影响解卦的准确性。”
“这么一说,我那天确实心不诚,很多事我没告诉你,但是你最后还是找过来了。”顾翼城道。
我肩膀一耸,笑着说:“能找到这,有一半是运气。不瞒你,当我到了沿江公园,看到冰雪大世界没开的时候,我心都凉了,因为这说明车不可能在岛上。后来我和黑子是半蒙半找,都快放弃的时候才无意中发现江上有条道。”
“那车是谁偷的,这你能算出来吗?”顾翼城问。
我摇了摇头,虽然我知道偷车贼和谁有关,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保不齐什么时候我就能跟那个叫刘晓春的遇到。
“算卦有句老话,叫‘天地玄黄我虽知,一二三四我不知’,意思就是具体的事情是很无法预测的,比如数字,再比如人名。”我说。
“会不会是岛上的人干的呢?”顾翼城看似无意地问着,但眼睛也直直地盯着我,显然另有用意。
我犹豫了一下,折中地回答说:“有这种可能,但算卦肯定是算不出来了,我能做到的只是帮你找车。”
顾翼城呵呵一笑,点着头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可以,你挺有一套的,不过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这个人向来是说话算话的,既然答应了要把酒吧送你,那就必须得送。”
“不用不用!这个真不用!”我赶忙拒绝道:“就是一句玩笑而已,要是我把一句玩笑当真了,非得要了那间酒吧,那我以后就真没脸在这一行里混了,得都说我是小人得势,得理不饶人!就当帮我一把,千万别再提这事了!”
顾翼城想了想,叹气道:“哎,现在这世道,送上门的好处都不要了。行吧,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勉强了,不过你帮了我的忙,卦钱该给总是要给的,你一般算卦都收多少钱?”
“这个啊……”我快速合计了一下,说:“一般情况我都不去要价的,就是大伙凭赏,觉得这一卦值多少就随便赏点,多少都无所谓。”
“行,我知道了。这样,今天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我身上也没带着钱,你后天晚上9点,再去一趟我那家酒吧,到时候我把卦钱给你。”
“好的,我一定到。”我连忙点头。
顾翼城转身回到了车里。车发动了,他又从车里探头出来,朝黑子那辆N手捷达指了指,说:“兄弟,下次再出门换辆车,有点栽面儿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等他走远了,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同时我也感觉全身瞬间脱力了,两腿一软,差一点坐到地上。
黑子比我的反应大,他是真的一屁股坐到了雪地里,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说:“哥,你知道刚才你多牛逼吗?”
“牛逼吗?”我有些意外。
“牛逼!要是换成我,都不知道该咋张口!太TM吓人了!那是哐哥的人啊,闹不好说错一句话可能就得掉零件了!”黑子咧着嘴一脸后怕地说。
我下意识地摸了下嘴,实际上是想到了盒子里那半截舌头,再回想起顾翼城问我的那些话,似乎也是一句一个坑。
好在我这些年算卦也积累了不少处事、说话的经验,算是涉险过关了。
回到我们的车里,我从口袋里把刘晓春给我的钱翻出来数了数,有七张一百的,三张五十的。我想了想,顾翼城那种身份的人肯定也是要面儿的,不可能出手太小气了,所以我把三张五十的放回兜里,算回本,另外七张全都给了黑子。
黑子拿了钱,哈巴狗一样冲我连声道谢。
我也学着顾翼城的样子,高傲地仰头一撇嘴,抬手向前一指:“走吧,开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