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家，只不过，从里面出来之后，我就没有一刻心安过，即便是在自己的家里，我也感觉周围好像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发生什么意外情况的危险。
尽管这几天几乎没怎么睡觉，可紧锁门窗后躺在床上，我却还是睡不着，脑子里都是苏雨晴死在我怀里时的样子，还有她临时时跟我说的那些话。
那是对我的提醒，更是一种警告，显然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意识到我也陷入了危险之中，而在奄奄一息地情况下，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让我逃离身处的这是非旋涡。
然而，我却不想就这么照她所说的逃走，总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去做，以此亲手了结这一切。
而想要了结这一切，关键就在于一个人，欧阳世海！
其实，当我被抓走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会又被放出来，可以说是心如死灰，但没想到欧阳世海竟然派公司的律师来保了我。
我想过了，他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有两种可能：
一种无非是，他想在外面干掉我，彻底以绝后患，这一点是出于他让人接我，却又半路把我扔下，并且直到现在也没跟我联系，让我不得不怀疑他的杀意。
另一种可能则是，由于小黑哥和霍涛的意外火并导致同归于尽，他只剩下了我这么一个得力手下，不管他心里到底怎么想，但至少暂时还得需要我效力，以帮他维持金虎集团的稳定。
可即便是这第二种可能，我仍然相信自己在日后某一天也将会是死于非命的下场，所以唯一的区别只是时间的长短早晚而已。
这种预感十分强烈，让我不得不认真审视起自己将面对的一切，不过这或许也是好事儿，最起码我已经不对欧阳世海抱什么幻想了，至于所谓地接班人更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而已。
终于，我下定决心，要坦然面对前方未知的道路，与其这么坐以待毙，倒不如选择主动出击，哪怕最后的结局是以卵击石，但我也对得起自己。
又一次抱着这样孤注一掷地心态，我干脆吃了两片安眠药强迫自己入睡恢复体力，等睡醒之后，又硬塞了些食物到嘴里。
随后，我就再一次从冰箱里拿出了那把保存多年的钢质砍刀，并去到厨房用磨刀石打磨起来，不时又看看放在一边的手机，以防说不定什么时候欧阳世海会打电话过来。
把刀磨完，我又将它包裹好放进背包，然后拿过手机，主动给欧阳世海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久，欧阳世海才接听，他似乎也有些没想到我会主动来找他。
不过，他还是语气很平静地开口道：“小昊，你怎么样儿，找我有事儿？”
“嗯，我想见您一面。”我沉声说，但依然对他保持尊称。
出乎意料地是，欧阳世海竟回答道：“好啊，这样，我就到麻将馆等你！”
听他答应得这么痛快，而且还选在几乎与我近在咫尺的那间旧麻将馆，我心里还有点儿没底，怀疑他是不是有所准备要对我下手。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地前往，去跟他做个最后的了断。
等待了一会儿，我背上背包，又给两年前就被我送到外地养老的我妈打了个电话，要她保重身体后，朝窗外街道上的那间麻将馆望了望，便锁好门离开了家。
不过，在去之前，我又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才走出楼门来到街上。
看样子，欧阳世海应该已经到了斜对面的麻将馆，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过了小马路。
推开麻将馆的门，客人早就都被清走了，看着四周无比熟悉的场景，我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跟欧阳世海来到这里的那天。
正有些出神，就听楼上响起了那个熟悉地声音：“是洪昊嘛，上来吧！”
那声音曾经带给我巨大的信任和依靠，可如今听着却更像危险的召唤。
迈着沉重地脚步上楼梯，同时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可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埋伏，这让我又有些没有想到。
等上了二楼，只见欧阳世海已经走进那间办公室坐了下来，透过敞开的门注视着我。
我佯装很随意地把背包拎在手里，朝他点头示意了下，就走进办公室的门。
“这是要去哪儿吗？”欧阳世海看了看我拎的背包打听道。
“嗯。”我尽可能平静地回答“所以才想在临走前见您一面，感谢您这些年的照顾。”
“你这是干嘛，好端端地走什么？”欧阳世海看似惊讶地问，但仍然稳稳地坐在那儿，一双眼睛仿佛正在试图看穿我的内心。
我见状把头低下沉声说：“是我辜负了您，也辜负了金虎集团，居然被一个警方的卧底给蒙骗了，还间接害得小黑哥和涛哥他们俩……”
我哽咽起来，同时向前挪了几步，可没成想这时欧阳世海却笑了起来。
“傻小子！”见我不禁抬头看过去，他笑着说“我怎么可能会怪你，更何况，只要我不追究，金虎集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那小黑哥和涛哥的事儿呢？”我又问，并且又靠近了一些。
“他俩？”欧阳世海顿了顿，渐渐收起笑容说“你以为小黑子带那么多人过去我会不知道，可我为什么不阻止？”
“您是说……”我不禁瞪大了眼睛，欧阳世海则点点头说：“自从霍涛提出赌街自治，我就知道他不能留了，正好借你这事儿让小黑去收拾他，只不过没想到结果会是两败俱伤。”
说到这儿，欧阳四海好像有点儿失望，但那绝对不是谈论自己身边亲近人时该有的状态。
这一刻，我就完全明白了，不管是霍涛、小黑哥甚至我，对于欧阳世海来说并没有过去我们以为的那么重要，只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尤其这次内讧，完全是他在背后一手撺掇，其实我们跟他之前对付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利用的差不多了，就要消灭一些稳固自己的统治地位。
从古至今，那么多的君王坐稳江山之后都是如此，欧阳世海可以说把这些帝王之术施展地淋漓尽致。
我现在完全可以确信，他已经将自己参与并扮演重要角色的“打虎行动”抛在了脑后，而这和必然与二老板的意外身亡有关。
意识到这一点，我突然有点儿不敢往深去想了，隐隐觉得二老板的事儿或许真不是场意外。
“干嘛这么看我？”欧阳世海对瞪大眼睛瞧着他的我说“是不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啊？”
在他面前，我还是无法伪装到底，顿时感觉一阵无力和惊恐。
欧阳世海则接着说：“傻小子，我不知道他们对你承诺过什么，但现在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所谓地打虎行动更都是狗屁，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欧阳世海微微一笑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破解那本账簿上，同时继续暗地里和上面的人保持联系，可接触的越多我就越震惊，直到最后我发现，和那上的人相比，二老板根本不算什么，他的计划只不过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构想而已！”
“这么说，他的死也跟你有关？”我冷声问。
“有关也无关，至少他那个级别的人不是我自己轻易就可以解决的，这背后的利益关系是你想都想不到的。”欧阳世海严肃地说。
“这么说，你从来都没想过放弃金虎集团是吧。”我长叹了口气说。
“放弃？我凭什么放弃！”欧阳世海提高声音“我付出了那么多，得到回报理所应当，而且这还远远不够！”
“海叔，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看着他颤抖地说。
欧阳世海却站起身来冷笑道：“怎么这么说，或许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太笨没看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我连连摇头，也明白是太大残酷地现实和人情冷暖才让他也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好啦，别废话，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好好跟我干，毕竟霍涛和小黑死了，我还需要你辅助；至于第二条路，不说你也明白，你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想不开。”欧阳世海望着我说。
看着他决绝地目光，我其实已经料定了自己的下场，瞧着他缓缓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我也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海叔，谢谢您还信任我，我很感激，但是……”说着，我猛然抽出背包里的刀就向他砍了过去。
一道寒光闪过，尽管欧阳世海及时躲避，但还是被砍出一道伤口，但欧阳世海只是笑笑，似乎也有预料。
随后，在我正准备再次砍过去的时候，他竟然也从桌子后面抽出了一把早有准备好的刀，然后凶猛地挥砍而来。
刚一交手，我就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招架竟有些吃力，他果然是宝刀不老，我几乎占不到分毫地便宜。
可我还是咬牙奋力相拼，手中的砍刀与他的刀不断碰撞迸出火花，心中早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相反，欧阳世海尽管身手不减当年，可我感觉出他好像有什么顾虑一样，没法完全施展出自己的最强实力。
我明白，他已经被权利和欲望所侵蚀，心里有了太多的放不下，因此也没有了像我这种并且他当初也曾拥有的必死决心。
在这种心态下，加上他毕竟上了年岁，我俩渐渐战了个旗鼓相当，欧阳世海的神情也越来越严峻，似乎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法将我轻易击杀。
当我怒吼一声，再次用无比凶猛地动作砍过去的时候，欧阳世海急忙侧身躲开，然后竟然就要朝门外跑。
我当然不可能这么放他走，箭步追赶，可欧阳世海却冷不丁一回身，用刀向我劈来，我一时猝不及防，只能用刀奋力一挡。
“当啷”一声，我感觉手腕都震得发麻，刀差点儿都脱了手，但与此同时欧阳世海的刀竟然断成了两截。
欧阳世海一怔，我顺势将刀横砍了过去，又在欧阳世海的肚子上开了个长长地口子，不过随即我也被欧阳世海一脚蹬在肚子上仰面倒地。
还没等我爬起来，欧阳世海捂着肚子这次真的朝外跑去，已经彻底无心恋战了。
我咬牙从地上起来，在后面就追，刚追出去，就瞧见已经到了楼梯口的欧阳世海却忽然站了下来，并慢慢后退。
很快，欧阳世海的那几个结拜兄弟就走了上来，我来之前打的那几个电话正是打给他们的。
而且，当我来到麻将馆里和欧阳世海说话时，兜里的手机也始终开着免提，这让欧阳世海的几个结拜兄弟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怎么来了？快帮我，洪昊是叛徒，是警方的线人！”欧阳世海对那几个人大声喊道。
可已经知晓了全部内情的几个人不为所动，全都冷冷看着欧阳世海，以欧阳世海的洞察力他自然立马就明白了什么，不禁转头看向我。
随后，他朝我笑了笑说：“果然是把好刀，早知道这样，当年我应该让你送我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心中无尽感慨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他那几个结拜兄弟已经都纷纷掏出了利刃，一齐朝他刺了上去。
然而欧阳世海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挣扎，就直直地站在那儿，任凭身体被不断捅刺，最后慢慢滑落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可那几个人还是觉得不解恨，又围上去捅了一会儿，才终于停手，然后向我看来。
我望着血人一样还在抖动的欧阳世海好一会儿，又瞧了瞧这几个人，索性把砍刀一扔，露出了与欧阳世海极为神似地笑容说：“好啦，动手吧，我等着呢！”
……
一个月之后，金虎集团新领导人就职，在欧阳世海那几个结拜兄弟的簇拥下，伴随着震耳的掌声，和众人无比崇仰地目光，我缓缓走了上来。
一切就犹如是一场梦境，那天他们几个不都没有杀我报复，反而一致推举我接替欧阳世海掌管金虎集团，唯一的条件是，找到秘密账簿后要交给他们掌管，如愿成为新的元老。
“金虎集团，长盛不衰！”我振臂高呼，这一刻欧阳世海好像和我灵魂附体，我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种受万人敬仰的王者之位是什么感觉。
难怪那么多人都不顾一切、不择手段想要爬上来，原来感觉真的很好……
又过了半年，坐在我已经熟悉的董事长办公室，心情大好，因为在刚刚我接到了两个电话。
其中一个是沙皮打来的我，告诉我那几个元老都已经被解决了；
另一个是医院打来的，通知我欧阳琳有了苏醒的迹象，要作为她唯一监护人的我尽快赶去。
我点了一支烟，起身走到窗口，站在高耸入云地办公室，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是非善恶，高尚卑劣，在这一切面前变得毫无意义。
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我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敌人的出现，心中没有一丝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