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在笑什么?”听雨一脸不解的看着我,心想:王爷并未理会此事,可王妃怎么还表现出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我随即收起笑容,应声道:“突然想起一些趣事罢了,你先退下,我有事再叫你。”
待听雨走后,我自行松开了发髻,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良辰美景端着洗漱水走进房间,替我更衣打扮,我一如往常的吩咐她们,“一切从简。”
在这个年代,没有哪个女子愿意终日一身素衣,而终日一身素衣的,也就是那些家境贫寒,买不起服饰的女子,像我这样什么都不缺,却又什么都不愿意穿戴的女子,恐怕在普天之下,也寻不出几个。
良辰美景在出身宫闱,自然是极为懂事的,担心我穿着太过素朴,会被他人轻视,所以虽然选的素衣与简单的首饰,但都是一些简约却又不失高贵的,尤其这一袭白裙,远看普通,但近看,会发现上面绣满了白色兰花,显得大雅又庄重。
拾掇好后,我带着三个丫鬟打算去花苑转转,听说近日紫苏开的正茂,摘些回来,用做煲汤极为鲜美。
出了小院,听雨经过上次一事后,体贴的问道:“王妃,要不奴婢去寻个软轿子过来?”
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说:“我现在生龙活虎的,再者,花苑也就几刻钟的路程,软轿不必寻了。”
否则让江天宸看见,定又会奚落我一番。
等到了花苑,我让美景去厨房取了一只篮子来,然后开始教她们如何挑能吃的紫苏叶,
听雨伸着脖子,闻了闻我手中的紫苏叶子,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王妃,你确定这草可以吃?”
闻言,我放下手中的活计,没好气的看向听雨:“死丫头,你何时才能记住,这紫苏是一种野菜,并非是草!”
听雨笑嘻嘻的应了句:“奴婢记住了,再也不敢了,不过王妃,您是怎么知晓这紫苏草……哦不,紫苏菜,是可以吃的?”
一旁的美景也停下手,问道:“是呀王妃,奴婢也好奇,您贵为沈府千金,怎会知晓这些东西?”
“书上看的罢了。”我随口搪塞了一句,其实,这是我在前世参加野训时学的,记得那次野训,教官连夜拿走了我们所有的食材,大家都饿的难忍,就在山上寻找野菜充饥,这紫苏就是其中一种。
这时,我恍惚间,隔着花丛看见一道红色身影略过,抬起头看过去,正是白玉雪独自一人在赏花。
听雨等人也随即发现了,并弄出了响声,白玉雪闻声,侧首冷冰冰的看了我们一眼,又转过身继续赏起花来。
这一幕恰巧被三个丫鬟尽收眼底,听雨脾气急,立刻就生气了,愤愤不平的说道:“这白玉雪竟然这般无礼,看见王妃也不主动过来问安!”
“是啊,听说她爹向咱们王爷提出条件,要王爷娶白玉雪进王府,咱们王爷与王妃才是最为相配的一对佳人,白玉雪充其量也就做个小妾罢了。”良辰是个心直口快的丫头,此时被惹怒,也没个顾忌,就随口说了出来。
美景与听雨二人听见后,脸色瞬间大变,急忙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良辰,并朝着我使了个眼色。
娶,是正妃才有的资格,江天宸若娶白玉雪入府,那我的下场自然就是被废。
见我脸色有些难看,三个丫鬟以为我在生她们的气,吓得立刻围着我跪在地上磕起头,并齐声道:“求王妃饶恕,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收回眼底的冷意,没好气的说道:“赶紧起来吧,我并非在生你们的气。”
待三人惶恐不安的谢过恩,站了起来,我才故意虎着脸,训斥道:“此话你们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但千万不可在他人跟前胡诌,到时候惹出什么事端,以我现在的处境,也保不住你们。”
“王妃的话,奴婢们谨记于心。”
我点点头,又露出笑颜,“快些摘吧,等会儿回去还要晾晒,晒干了水分,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尝尝。”
听雨三人见我真的没有生气,并且还有口福吃我亲手做的菜,这才松了口气,又有说有笑的继续摘起了紫苏叶子。
听雨一向古灵精怪,但却稳重识大体,看了看不远处的白玉雪,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对我说:“王妃,这紫苏菜做好后,咱们也送一些给王爷尝尝。”
我看了看听雨,不禁露出很欣慰的笑容,我知晓她此话的心意,江王府所有人都清楚,我这个王妃一点儿也不受宠,现在又来一个神医的女儿,还长的美貌如仙,说不定江王妃这位子,还真会被这冰清玉洁的白美人儿给夺走。
届时,我不但是被太所弃,还被大皇子的皇叔废了正妃之位,传出去,定当成为一世笑柄。
而听雨征求我的意见,想送紫苏给江天宸,说白了,则是在帮我争宠。
我看了看听雨,认为江天宸做的很过分。
但她们终究是丫鬟,并没有多少见识,殊不知,我是皇帝亲自下旨赐给江天宸的,如果江天宸废了我正妃之位,就等同于违抗圣旨,所以,如果他真要娶白玉雪入府做正妃,就只能先杀了我,才可以做到名正言顺,不讳圣旨。
“你想如何就如何,一些小事不必问我。”我平淡的回了一句,继续专心的摘起紫苏。
见我答应,听雨登时笑的连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急忙点点头,“到时候王爷定当会十分欣喜。”
由于听雨的声音故意大了些,明显是想着让不远处的白玉雪听见,我用眼角余光瞥过去,只见白玉雪一听我们主仆四人在说王爷,立刻顿住脚步,佯装做在赏花,实则是在侧耳偷听。
此时白玉雪一身红裙,身姿高挑的站在茉莉花丛中,将她清高冰洁的气质衬托的一览无余,无疑,这样的白玉雪是极美的,可她不知,江天宸对她不但没有一星半点的喜欢,反而更多的是厌恶。
不然昨日下午,也不会亲口叮嘱我,在他治疗时,防止让白玉雪接近。
我很了解江天宸的性格,只要是他不愿意做的事,哪怕用剑抵在他脖子上威胁也没用。
虽然我深知江天宸定当不会娶白玉雪,但心里却还是很不舒服,因为白玉雪与白神医已经触及到了我的底线。
明目张胆的表示要我死,这父女二人,真当我沈明月就这般好欺负吗。
“这些够了,我们回去吧。”与其在这花苑里看小人故作姿态,还不如回我的小院子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起码我的心情会是好的。
三个丫鬟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白玉雪,又应了一声。
回到院子后,我心情也好了很多,就让听雨找来一块耐晒的布,又将紫苏叶子用擀面杖碾成了细条,最后均匀的撒在宽布上,放太阳底下暴晒。
听雨摸着下巴,有些疑惑的问:“王妃,原来处理紫苏叶的法子,跟茶叶差不多,是用来泡水喝的吗?”
殊不知,此时白玉雪正在我院子门口,清晰的偷听了听雨的话,随即冰冷的俏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转身就往花苑走去。
我笑着摇摇头:“只是和茶叶的制作工序有些相似而已,紫苏只需要晒干即可,茶叶需要用火炒,然后烘干,比这可要繁琐许多。”
经过毒辣的太阳一早上的暴晒,紫苏叶子下午时分就变成了一撮撮的干条,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
“王妃,您太厉害了,真的好香。”良辰俯着身子,在紫苏干上闻了闻,不禁赞叹一声。
我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就你嘴甜,快去拿一壶烫水来,再带四只杯子。”
“好的王妃。”良辰急忙应了一声,就兴冲冲的跑去厨房了。
看着听雨和美景一脸的期待,我不禁疑惑问:“你们难道从不知晓这紫苏可以这样食用?”
美景嘴快,急忙接道:“是啊王妃,奴婢们从小在京城长大,还从未听说过呢,今日果然是跟着王妃您长见识了。”
闻言,我不由怔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在不经意间,将太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流传了出去,也不知是好是坏。
良辰一路小跑,很快就端着一壶烫水与四只杯子赶了过来。
我轻轻打开茶壶,将紫苏干一点点的放进去,一遇到高温水,紫苏干立刻散了开来,就如同茶叶一般,但叶片却变得极薄,比茶叶要清香许多。
过了几刻钟,我一一将四只杯子斟满,分给三人品尝,良辰不顾烫的喝完,又自己倒了一杯,轻舔一下,似乎舍不得喝掉一般,并与听雨美景一同大赞,“如此鲜美的烫,竟不用烹煮,奴婢们真是闻所未闻。”
待三人喝的差不多了,我就让听雨收掉了茶壶,她们觉得好喝,只是因为从未接触过,稀奇罢了,就如同一直吃面的人,突然得到一碗白米饭一般,不管有没有味儿,冲一股稀奇劲儿,都会提的起兴趣。
良辰可怜巴巴看着听雨的背影,哀求道:“王妃,奴婢还可以再喝一杯吗?就一杯,要不半杯也行。”
我没好气的回道:“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多了都会腻,所以就先到此为止,这紫苏干今日我们做了这么多,明日起,我们可以用它代替早膳的清粥。”
闻言,良辰美景立刻欢呼一声,我淡淡一笑,“先去做事吧。”
不多时,听雨手里捧着一只小匣子走过来,我不解的问她:“这是做什么?”收紫苏?可这匣子明显太小,根本装不下这么多。
听雨甜甜一笑,回道:“王妃不是在花苑里说,要奴婢拿些紫苏给王爷送去吗?”
我登时一脸黑线,这话分明是这死丫头自己说的,但心里却还是很欣慰,身边有这样一个令自己放心的人,在这皇室纷争之中,自然是一大助臂之力。
装好一小匣子的紫苏,听雨又低着头,有些紧张的问:“王妃,您能与奴婢一起去吗?”
我微微蹙眉,让我主动去见江天宸,就等同于羊入虎口。
“不去!”我眨眼间的犹豫过后,当即一口拒绝。
听雨拉了拉我的宽袖,哀求道:“王妃,您就看在王爷帮了您的份上,亲自送一次吧。”
我猛的侧首看向听雨,满脸疑惑的问道:“王爷帮我?何时帮的,帮了什么?我怎么一概不知。”
待听雨一脸茫然的说完后,我才知晓,原来昨日刘贵妃无故帮我是有原因的。
在几年前,江天宸的双腿还没残废,武功也是东离最高之人,担当着东离战神的誉名。
那年刚好是三年举办一次的贵族秋猎年,由于是太上皇定的规矩,秋猎之日所以江天宸也去了。
也正是在那日,最受皇上宠爱的六皇子——江炎,被人在汤里下了剧毒,刘贵妃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可又束手无策,因此哭晕了数次,随行的几名太医也被人杀了,所以整个会场的所有人,都只能干着急,或者是看好戏。
就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江天宸打猎回来,看到江炎后二话不说,就用深厚的内力将江炎体内的毒一丝丝逼出来,但由于耽搁太久,最后一丝毒,江天宸也无法取出,只能将其提到江炎的喉喽处,避免侵入五脏六腑。
可谁知,这毒极其的霸道,竟毒哑了江炎的嗓子,因此,江炎才与大皇子之位失之交臂,虽然嗓子哑了,但总比没了性命要好,因此刘贵妃时常都会主动为江王府做一些事。
而我这次入宫,她主动帮我解围,也正是因为江天宸对她们母子二人的救命恩情。
我沉思了一下,这刘贵妃品行极好,懂得知恩图报,如果我医好了六皇子的嗓子,日后在宫中,也能有个手臂,起码不会像昨日那般孤零零的无助。
再者,我想要扳倒大皇子本就困难,此时按听雨所说,这六皇子当年差点儿就被立了东宫之位,应当是极为受皇上偏宠的,而现如今刘贵妃虽然位分不高,但在后宫却有着与皇后分庭对抗的能力。
可见,这些年,皇帝不但没有冷落刘贵妃母子,反而更加的偏宠了,若我医治好六皇子江炎,皇上定会找出大皇子近些年所犯的错,然后将其废了,再立江炎为东宫。
是谁当皇帝,是谁得天下,这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是想替原主复仇,将那些高高在上,欺凌过原主的人,全都推进万丈深渊,让他们以失去一切来作为偿还的代价。
回过神,我微微挑眉,问听雨:“是王爷让刘贵妃帮我的?”
听雨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我立刻就猜到,刘贵妃帮助我,完全是自愿的。
同时,我嘲讽的笑了一下自己,方才听雨说是江天宸帮了我,我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期待感,此时看来,完全是自作多情。
不过刘贵妃会帮我,终究还是归功于江天宸,既然他帮了我,虽然是间接的,但我也得心存感激。
送一趟紫苏干罢了,又不会少胳膊少腿。
我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没好气的对听雨说:“答应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听雨立刻灿烂的笑起来:“多谢王妃成全。”
等到江天宸院子门口时,听雨照旧止住了脚步,不敢踏入半分,因为江天宸讨厌有女子在他眼前晃动。
我抱着匣子走了进去,问了下仆人,说江天宸在书房,走到书房门口时,我听见房间有女子的声音,仔细一听,是白玉雪。
她来做什么?
我心中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怒意,一把推开房门,横冲直撞的走进去。
只见,此时安宇正站在江天宸身后,白玉雪手中也捧着一只匣子,正在向江天宸问好,看样子也刚进来不久。
见我没有经过通报,就直接闯进来,安宇登时就怒了,大喝道:“大胆,王爷的书房是你可随便闯的?”
我走过去向江天宸行了礼,不等他说免礼,就自行站了起来,敷衍之态度,让安宇更加不悦。
我随手将匣子扔在桌子上,扬起下巴,冷着脸看向安宇,眼中寒意丝毫不遮掩,“安宇将军莫不是忘了上次的惩戒?这几日又怀念那军棍的滋味了?”
不等他开口反驳,我又怒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本王妃作对!真当本王妃是软柿子不成?”
安宇彻底怔住了,他没想到平时在江天宸面前软弱不堪的我,居然会有这样一面。
“见到本王妃不行礼,要本王妃亲自请你?”我继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冷声斥责道。
虽然此话是对安宇说的,但我却用眼角余光看向一旁的白玉雪。
安宇是将军,又是江天宸的手足,行礼之事就算自免了也无妨,但,白玉雪是个什么东西!数次见到我都一副冷傲的姿态,简直就是把江王府当她自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