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偷听,才向我嗔怪道:“妹妹怎么还在这宫中逗留,若不早些离去,恐怕昨晚的事,还会继续以别的形式上演一次。”
提起昨晚,宸妃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觉的后怕。
我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姐姐是北挞之人,不了解这东离的习俗规矩。按规矩,我出宫也得等到今夜与皇上同桌用饭了才行,只有这样,我江王妃的身份才算是真正的落了实。”
“原来是这样,怪姐姐过于呆愚,让妹妹看笑话了。”宸妃轻抿着红唇,绝美的俏脸上增添了几分笑意,饶是我同为女子,但看到她那副倾世容颜时,也会发自内心的被惊艳到。
闲聊了几句,宸妃从水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递交给我,并说道:“这玉颜水是我从北挞带来东离的唯一念想,现在赠与妹妹,还望妹妹莫要推辞与嫌弃。”
我本就不是行事扭捏之人,更何况她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若是还拒绝,那便是失礼了。
接过瓷瓶,我打开塞子轻闻了一下,登时一股说不出来的芳香涌入心扉,让人感觉无比舒畅。
宸妃来回渡着小步,并同时解说:“这玉颜水,乃我们北挞的皇室中人所炼,只要在每日沐浴之时,往水里滴上一滴便可,如此循环三日,使用者的肌肤会变得如同婴儿一般白嫩,香气更是会被身体所吸收,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浑身香气四溢的,并且这香气一次可以保持半年之久,不会散去。”
还真是个稀罕物,我心中赞了一句,然后顺手将小瓷瓶收进了袖袋里,随即向宸妃略带尴尬的笑道:“妹妹这次入宫匆忙,所以没备上礼物,还望姐姐海涵,找机会,妹妹定当送些稀罕物件来给姐姐。”
宸妃曾身为北挞的公主,现在又为东离的皇妃,什么稀罕物件没见过,所以我打算,在此次出宫之前,从医者系统里拿点什么送给她,也算是“绝世罕见”了。
回到房间里,我让听雨准备好热水,舒坦的沐浴过后,又穿好正装,准备去慈内宫赴宴。
虽然身着华丽的正装,但我故意没让听雨在脸上施粉擦妆,因为今早上,我可是装疯卖傻的打了皇后数次的脸,就算皇后认为这一切可能是巧合,但心中肯定多少已经生出了些警惕与猜疑。
因此,我必须显得越不起眼才越安全,最好不会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下午五刻钟时分,皇后派来一太监通告:皇上马上到了,让我快些过去,免得晚了,坏了礼仪。
我不急不慢的站起,对着铜镜微微一笑,饶是光一身的气势,就已然与曾经的沈明月截然不同。
为了更普通一些,我干脆直接取掉了发髻上的珠钗,让听雨换上了一对简单的簪子。
听雨一脸难为的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虽权当未曾看见,但却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无非就是觉得我穿着太简单,会失了江王府的面子,尤其是在皇室家宴中。
等我带着听雨,跟随领路太监赶到慈内宫的时候,皇上已经到了,其他各宫受邀的嫔妃也都来齐了。
我一眼扫过去,只见那些妃嫔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满身散发的珠光宝气,差点没闪瞎我,而此时的我,站在她们跟前就跟个宫女似得。
我暗道不好,凡事只有平平淡淡,才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至于极差,或者极好,都会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
而这房间里,其他人皆是一身穿金带玉,好像恨不得把所有金子挂在身上炫耀自己有多高贵,或者多貌美。
只有我一个,除了一身颜色普通的宫廷正装比较值钱外,再从头上至下,连一件稍微看得过去的首饰都没有。
果然不出所料,那些妃嫔皇子看到我后,眼里都充满了挑衅与愤怒,脸上的鄙夷之色肆无忌惮的呈现出来。
我先走过去向皇上皇后行了礼,又挑了个比较偏些的座位坐下。
这时,大皇子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江皇婶果然好大的架子,竟都让父皇都等了如此之久。”
说的同时,大皇子还眼里满是挑衅的冲我扬了扬嘴唇,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闻言,我猛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呵斥道:“殿下说话可要当心,本王妃只是延误了几刻钟左右罢了,更何况,连陛下都没问罪计较本王妃,你一个小小的晚辈,凭什么代替陛下兴师问罪?!”
我说此话的言外之意,直指大皇子欲上位称帝,连皇上的主都敢做。
大皇子登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皇后也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悦,当即呵斥了大皇子一声:“大皇子!本宫给你立的规矩都忘了不成?看来还是罚的太轻,今日下去,主动来鸾凤殿找我!”
“可是母后……”大皇子脸色微变,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
他乃是皇后宠爱的嫡长子,还是东离的储君,可为何皇后不但没有袒护他,反而还当着众嫔妃与各皇子的面斥责自己。
对于眼前这一幕,我不禁嘲讽的笑了一下,大皇子不懂,可我这个旁观者却看懂了。
皇后故意在皇上面前这样做,为的就是能不着痕迹的表现出她威严公正的一面,好让皇上对她更加生出好感。
可让我有些匪夷所思的是,大皇子好歹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现如今,更是一国储君,皇后怎会轻易就拿大皇子当棋子?
这时,局面略显尴尬,我正有些局促不安的时候,坐在皇上左首的一名皇妃突然柔美的笑道:“菜都有些凉了,今天只是家宴,江王妃又是初来乍到,所以……”末了,这名皇妃又看向皇上,含情脉脉的娇嗔一句:“陛下,你看……是否可以用宴了?”
这时有人肯主动站出来解围,自然是顶着得罪大皇子风险,而得罪大皇子,就是得罪皇后。
因此,直觉告诉我,此人绝非寻常妃子,不然,她怎会轻易去招惹皇室中两个如日中天的存在?
皇上闻言,极为满意的点点头:“爱妃所言甚是,开宴吧。”
在用宴的过程中,我用眼角余光打量了这名皇妃一番,此人长相柔美,穿着打扮皆为贵雅,佩戴的首饰也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彰显出得体大方的气质。
比起其他满身挂金戴玉的妃子,无疑,她是最美的。
皇室中人,都有些极好的礼仪,此时用宴,所有人都遵循着,食不言,食不望,食不露声,所以整个殿中,在此时静谧的连一枚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为了再不被人见缝插针的寻麻烦,我只好也端足了礼仪,仔细的嚼碎每一粒饭,不发出一丁儿的声音,夹菜时也专挑中间的,避免筷子与盘子相碰而打破这份静谧。
约莫过了十刻钟,皇上先放下了筷子,接着由位分高低,殿中的众人也跟着放下碗筷,我这才黯自的松了一口气,如果再这么吃下去,我绝对会疯掉,一顿饭而已,至于这般庄重吗……
皇上知道自己在此时并不受欢迎,就漱完口,匆匆的回去御书房处理政务了,慈内殿中,只剩下了一群女人,和几个比较得宠的皇子。
我深知,这群女人要比皇上更加危险,就佯装做身子不适,而起身道别:“各位皇嫂慢用,我这时有些腹痛,就先回府了。”
其他妃子立刻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
皇后语气中略带关心,“明月,是否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我心中满是冷意,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回到:“有劳娘娘费心,不必麻烦了,我这腹痛之症自小就有,已经是扎根的顽疾,太医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的。”
“自小扎根的顽疾?”皇后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她与原主母亲一直情同姐妹,若这副身子有顽疾,她怎会不知?
这时,那名帮我的皇妃也站了起来,先是对我微微一笑,又看向皇后,道:“皇后姐姐,既然明月弟妹身子不适,我们也不便挽留,就先让她回府吧,等过几日桃花到了,我再邀请众姐妹来赏玩,到时候让明月弟妹多留几日。”
说罢,又看向我,“就是不知弟妹是否有空?”
闻言,我对此人更加的生出好感,先是帮我解围,又帮我出宫,这时邀请游园,又给了我“有空来,或来不了”的选择,没有强迫性的邀请。
我一手扶着听雨的胳膊,一手轻轻按在腹部,强撑出一抹微笑:“到时娘娘派下人来说一声,明月定当先推开身边琐事,来陪诸位皇嫂过桃花节。”
……
出了宫门,坐在马车上,我好奇的问听雨:“你可知那名帮我的妃子是何人?”
闻言,听雨一脸惊讶,“王妃难道不认识她?”
我点点头,“所以我才好奇她为何要平白无故的帮我。”
听雨一边帮我沏茶,一边说道:“奴婢还以为您与刘贵妃是旧识呢,不过说来也怪,这刘贵妃为何要帮您,要知道,她仅是那平淡的三言两语,就已经招惹到了皇后与大皇子。”
得知此人是刘贵妃,我登时就释然了许多,她如今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可谓是宠贯六宫。
所以,她有这个资格招惹皇后母子二人,更确切的说,不是招惹,而是故意在与皇后对着干。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她终究是帮了我,这份恩情,我定当会报,说不定日后入宫,还得有她护着才行,毕竟江王妃这个身份太过虚缈,除非江天宸对我偏爱有加,才会起到最大的作用。
我现如今的情况,就等同于一个不受宠的皇后,哪怕地位再高,那些受宠的妃子照样敢挑衅滋事。
刘贵妃和皇后,就是典型的例子。
赶了一下午的路程,终于回到江王府,我先让良辰美景打来热水,舒服的泡了澡,又换了一身绿色长裙,简单的挽了个发髻。
听雨知晓我平时饭量大,在宫中定当没有吃饱,所以体贴的从厨房端来几碟糕点给我垫胃。
我刚拿起一块豆花糕咬了一小口,良辰就小跑进来,“王妃,曹大夫求见。”
曹大夫来做什么?我心中有些不解,便放下手中的糕点,“让他进来。”
我话音未落,曹大夫不等良辰出去通知,就径直走了进来向我行礼,手里还捧着一只药罐。
我微微抬手,“免礼。”待他站起来,我又略带不解的问,“我这才刚回府,曹大夫就这般匆忙的来见我,是有何要紧事?”
听我说完,曹大夫本来笑着的脸立刻冷了下来,语气中略带责备,道:“王妃,你身子的情况你必然是清楚的,现在竟连调养都忘了,你身为一名大夫,对自己竟如此的不负责任,真不明白,你究竟是如何学得那般高超医术的!”
曹大夫刚说完,听雨小脸就变了,怒呵一声:“大胆!王妃也是你能训诫的?!”
对于听雨的言辞,曹大夫不但未醒悟,反而也生气了,红着脖子朝听雨怒道:“你一个小小的丫鬟,还没有资格用这种语气来跟老夫说话!”
“好了,别吵了。”我没好气的打断两人的争吵,语气中略带不悦的对曹大夫说道:“曹大夫此言差矣,人生在世,都讲究一个平等,听雨是丫鬟不错,但她与我们一样,都是历经十月,从娘胎里生下,也是吃着稻粮蔬长大,同为有血有肉的人,大家谁都没有资格歧视谁,不管是王爷,是我,还是听雨,都是平等的,只是大家的出发点不同罢了。”
闻言,曹大夫和听雨都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立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语气中略带惶恐道:“奴婢不敢,王妃与王爷乃天家之人,奴婢只是一介贱婢,不敢与王爷王妃相比。”
待听雨刚说完,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紧随着,苏清推着轮椅上的江天宸走了进来。
我急忙起身走过去,相江天宸行礼:“王爷。”
江天宸抬眼看向我,语气依旧冷淡,问道:“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你是听何人说的?”
“那些话?还请王爷明示。”我低着头,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江天宸难得好脾气,提点一句:“平等!”
我不禁在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淡淡的回道:“王爷光天化日之下,偷听他人对话,这样真的好吗?”
闻言,苏清猛的咳嗽一声,随着向我投来敬佩的目光。
“都下去!”江天宸扫了一眼曹大夫与听雨等人。
曹大夫急忙站起来,将手中的药罐放在桌子上,临退下前,还不忘叮嘱我一句:“王妃记得喝药,若凉了,就让下人去热一热,不然会降低药效。”
我笑着点点头:“嗯,曹大夫有心了。”
待曹大夫等人退下后,江天宸侧首看向苏清:“你还愣着做什么?”
苏清一脸诧异,怪叫道:“天靳,你这是把我当下人?!”
江天宸无视苏清,再没做声,明确的表示了默认。
苏清一脸不悦,但又不敢说什么,便只好往外面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过身,迅速的说了一句:“你这般不近人情,活该被王妃冷落!”说罢,就风一般的落荒而逃了,仿佛身后追着一头猛虎一般。
我心中不由得暗骂了苏清无数遍,该死!自己作死居然还一同把我也拉下水,看来我得找个空闲,好好调教一下苏清才行。
江天宸脸色愈发阴沉,冷冷的道:“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
光是听语气,我就知道江天宸生气了,在心中狠狠的鄙夷了他一番,这男人,也太小心眼了。
“王爷,能在回答之前先让我起来吗?”我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此时腿都有些发麻。
江天宸微微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连皇帝都敢戏弄,还会在这点小事上怕本王?”
不等他话音落下,我就自主的站了起来,不顾江天宸又阴沉下去的脸色,直言道:“这可是王爷你自己说的,如果我不照做,岂不是让王爷你失望了。”
“女人,你胆子越来越肥了!”江天宸猛的抬眼看向我,让我登时感觉胸口一阵压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语气中带着祈求,道“王爷,咱们能好好说话吗?”
见我服软,江天宸这才收回气势,并用内力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现在,可以回答本王了吗?平等。”
我松了口气,解释道:“在这个年代,平等制度根本是无法推动的,但在我的意识里,平等永远都在,什么高贵低贱之分,都无法代替!”
江天宸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你很与众不同,尤其,与传言中的你,完全相反。”
“王爷这算是在夸赞我吗?”我没好气的回道。
却不料,江天宸竟出乎寻常的点了点头。
为此我不由得一怔,这是天要下黑雨的征兆吗?
回过神,我沏了杯茶,递给江天宸,并同时问到:“王爷今日亲自大驾光临,难道就是为了询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