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四品两个字,香君很明显笑了一声。
“这点小官,我倒是有些说不出口。”
安柒有些羞涩的说了一句,手不停的搅着手里的帕子。
“我当初刚入朝的时候,也是四品小官呢。
我同你之间,倒是有缘。
我且问你,我此刻若是修书一封给北国可汗。
你便能连升三品,径直做一品大员。
你可愿意?”
“不愿意。”
安柒摇头,低声说道。
虽然香君说的话很让人心动,但她却明白这件事不能应承下来。
“哦?你倒是跟旁人不同。这么大好的升官机会,多少人为官一辈子都求不来。
你居然一口回绝。”
香君听了安柒的话,唇边轻轻勾起一丝笑容,却没有多么诧异。
她并没有看错眼前这个姑娘的性子,是个沉稳大气的。
“德不配位,定有灾殃。
我本来只是个皇后身边默默无闻的女官,在典藏阁也并未作出任何功绩。
倘若靠着师傅的名声做了一品,就算坐了那个位置,也必然受万人厌弃。
到时候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人会听,几乎等于众矢之的。”
安柒轻声解释着,将自己心里的想法一一说出。
一番话说完,便是苏淮之看向安柒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佩。
从前只觉得安柒温婉大气,是个贤妻,是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如今看来,是他将安柒看的太过肤浅。
这样的远见,便是男子,也多有不如。
“那你便还是愿意做那个典藏阁的修书人?
你要明白,在典藏阁那样的地方,就算才华出众,也没有出头的一天。”
香君微微颔首,继而挑眉一问。
“我不想,所以要求师傅。
给我调任一个差事,便是苦点累点也没有关系。
只要能做出功绩的,都可以。”
安柒颔首,她自然不会愿意做一辈子的修书人。
跟着那些书籍书目过日子,她又怎么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哈哈哈,你如今还是太年轻。
我且问你,典藏阁内一共多少书籍,什么种类?倘若我此刻想找一本书,你能用多快的速度找到它?”
香君不过是随口一问,却让在场的两个人都噤声。
他们虽然整理过典藏阁的书目,却未曾在数量上下过心思。
便是安柒,做事如此缜密,却也没有记过。
“典藏阁的差事虽然永无出头之日,但你若是做好了,对日后的升迁多有助益。
我先前,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抄书人罢了。
安柒,等哪一天你能在半盏茶的功夫随便找出任何一本书,我便可以帮你调任了。”
“是,徒儿知道了。”
安柒颔首,心底微沉,她自诩是个办事认真的人,却没料到还是个浮躁的。
“嗯,讲学快开始了。
咱们先走吧。”
“嗯嗯。”
瑶筝下意识的去推香君,却被香君伸手拦住。
“我如今有徒弟了,哪里还用得着你,”
“姑娘!你这是有了新人,便弃了旧人不曾?”
瑶筝嘟嘴,却还是乖乖的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如今也要让我的徒弟出去混个眼熟才行啊。”
是是是,如今徒弟才是姑娘心尖上的人呢。”
瑶筝点头,让安柒去推轮椅。
四人走到了讲学的地方,之前那些吵吵闹闹的学子们一看见香君出来,立马就闭嘴了。
他们几乎是用看神一般的眼神看着香君。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搁在这边,就算看的不是安柒,但她却还是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
目光灼灼,她着实是有些不适应。
然而真正被看着的香君此刻却一脸镇定,风轻云淡的模样。
像是那些在底下瞧她的人都不过是一尊尊石像罢了。
“今日讲学,有幸请的诸公亲临。
我深感荣幸。”
香君走到高台之上,轻轻的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高高举起。
“有幸能听到香君讲学,是我们的荣幸才是。”
在座的人连忙朗声回应,笑着说道。
在读书人眼中,能见到香君便是比金榜题名还要荣耀。
“今日讲学之前,需要占用大家一点时间。
有件事情宣布。”
随即香君看向身后的安柒,朝她笑了一下。
“这个是我刚收的徒弟,之前虽然说过,此生都不会收徒。
但是如今却食言了,如今我自罚一杯请罪。”
说罢,香君没有犹豫,干脆利落的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底下的读书人都看呆了,他们看着站在香君身侧的安柒,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嫉妒还是羡慕。
“这个便是我新收的徒弟,还未曾敬茶。
我想着如今若是能让诸公做个见证,我也算没有亏待我这个徒弟。”
香君接着说道,完全没有管众人放到安柒身上刀子般的眼神。
“瑶筝,拿茶来。”
安柒硬着头皮,倘若眼神能够杀人的话。
想必她已经被底下站着的那些人杀了无数回了。
但是不管有多少人记恨,嫉妒自己,她心中也都是喜滋滋的。
能做香君的徒弟,她便是被唾沫淹死也都是情愿的。
敬茶之后,她便正式成为了香君的徒弟。
在场的文人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这次讲学之后,便传遍了大庆北国。
王府之中,慕容用完晚膳,正欲去洗漱。
却有眼线走上前来,轻声将此事告诉了她。
“郡主大人,这个女子还真是好手段。
如今竟成了香君的徒弟,日后想必是要在北国风生水起了。”
婢女听罢,有些吃醋的说了句。
慕容心头也有些酸,她将头上的发簪取下,面上却仍旧是不在意的。
“这有什么,香君那个老女人,如今都半只脚进棺材了。”
说罢,慕容轻笑一声。
再说了,香君当初在大庆做宰相,手就算再长,也绝对不会伸到北国来。
“郡主您是不知道,如今北国多半官员都是香君当初的幕僚。
三十年前,香君接了容八爷的班子。
每年用万两黄金供养全天下的读书人,这些人都是受过恩惠的。
如今面对香君的徒弟,自然个个都是会关照的。
想必,没过多久,便会直接升官了。”
婢女在一旁叹了口气,给慕容拆头发也没有什么心思了。
“香君竟有通天的手段不成。”
慕容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怒火中烧。
如今虽然已经不将安柒那个女人放在眼里了,
但是她却见不得安柒好。
只要是当初勾引过太子哥哥的女人,自然都是要不好过的。
就算是留住性命,也要生不如死才算了。
“香君的确有通天的手段,郡主大人。
倘若这女人又借机到太子殿下的身边,我们可怎么办啊。”
婢女颔首,低声说道。
随即她的手顿了顿,又道。
“安兰那边也已经许久没有传消息回来了,上次依稀听了一耳朵。
就在前几天,安柒大半夜去过东宫。
自那一夜之后,安兰便再也没有出过华容殿。”
“什么!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些说。”
慕容听了,心中大惊。
像是受到巨大威胁一般,她扫了婢女一眼。
那眼神就如同毒蛇一般,看的那个婢女腿脚发软。
“奴婢也不过是听了一耳朵,又不是确凿的话。
所以奴婢就不敢说,更何况,这几日郡主大人又忙着跟各位官员交际。
……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要你有什么用。”
慕容低声嘲讽了一句,拿起桌子上的发簪。
“都这样了,还洗漱什么。
梳妆更衣,我要去一趟东宫。
看看如今太子哥哥的心思究竟还在不在安兰身上。”
“是是是,奴婢这就做。”
婢女颔首,战战兢兢的重新帮慕容盘好发髻。
看着慕容怒气十足的侧脸,她手指都是颤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