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慕彻低声问,鹰眸中泛着寒意。
他看着床榻之上无比虚弱的孤影,心口的怀疑更加浓烈。
按理来说,若只是为了控制,原不需要如此可怕的毒药。
“她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我已经说过无数次。”
慕寒语气中充满着无奈。
他帮孤影盖好被子,站起身。
“因为我没有回去,所以她便能做出这等可怕的事情。
你知道孤影受了多少罪吗?
不过慕彻,你也根本不会在意吧。
反正郡主给你的是太子的位置,不管她是怎样的女人,对你而言,她都是极好的。”
此话带着嘲讽,慕寒看向慕彻的眼中也多了几分不屑。
慕彻双拳轻握,他自然生气。
可却也只是扬唇一笑,
“你说的没错,不过郡主为何如此对你,你心中应当也有数。”
说罢,慕彻瞥了一眼屋外的马车。
“私自交往大庆女人,你可知道大庆跟北国是宿敌。”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安柒虽是大庆人,却从未做过对北国不利的事。
更何况,安柒也恨透了大庆。
为了给郡主推脱,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慕寒冷笑,没想到慕彻竟为了郡主而是非不分。
以往他所认识的那个林策,此刻像是变了一个人。
“安柒恨透了大庆朝。”
慕彻抿唇,低声轻轻呢喃一句。
“安柒的事更加与你无关。”
慕寒看见慕彻若有所思的神色,心口微紧。
莫非他是想起了什么,还是说他对安柒又起了旁的心思。
面对他忌惮的眼神,慕彻只是轻轻一笑。
“自然,我同她本就是陌路。
但是你,我必须要管。
马好之后,带上你的仆人,跟我一起回北国。
我是以太子的身份命令你,违者斩立决。”
慕彻嗓音低沉,看慕寒的眼神如同草原上的雄鹰。
容不得半分违逆,他嘴角轻扬,含着几分王者的轻蔑。
没人敢质疑慕彻的命令,就算是慕寒,暂时也不敢。
“知道了。”
他轻声说了一句,声音充斥着无奈。
马车内,鬼逍子爬上了车。
“臭小子,你还知道醒过来。”
鬼逍子伸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安烨的手。
安烨身子本就虚弱,被他一折腾,额上冒出许多细汗来。
“师傅,你若是不嫌救我麻烦,就尽管打我。”
安烨低声道,说这话时,还在微笑。
他明白师傅,最是嘴硬心软的人。
“臭小子,师傅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不要跟别人起争执,咱们是学医的。
本来就不会武功。”
从一开始,鬼逍子就跟安烨说过。
学医最要做的就是怂。
能救的人咱们就救,不能救该跑就要跑。
古今以来,他们医家的祖师爷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死于患者纠纷的。
不能再走扁鹊华佗的老路子,可偏生安烨这性子是个不怕事的。
鬼逍子早就料到会出事,却没有想到会出事的这一天来的这样早。
“师傅,这次还真不是因为我不怂。
是他们找过来欺负我。
我就是想躲也躲不了。”
安烨笑着说道,然眸中却涌现出千百种哀思来。
他又想起当时安府的那一场大火,倾天覆地一般几乎要把天边的云都烧尽。
安烨亲眼看着父母族人,一个个的惨死刀下。
他错开眼,腮边的一滴清泪凉的彻骨。
安柒瞧见,也是一阵阵的揪心。
她伸出手,用帕子轻轻的擦拭掉安烨的泪水。
“哥哥,一切都过去了。”
安柒低声道,语气温柔,带着希望。
看着宝贝妹妹的脸,安烨心中也算是有了一丝安慰。
还好妹妹活了下来。
安烨费力的伸手,握住安柒的手腕。
纤细的手腕,上头的银镯子还在。
“没想到你还保护着这个。”
安烨记得,这银镯子是当初他第一次回家给安柒买的。
那是他自己赚的第一笔诊金,一共十两银子。
去首饰店,卖的东西都是极贵的。
他找了许久,方才找到能够买得起的东西。
便是这一对不算多好的银镯子,安柒第一眼见到时却开心了许久。
自那次后,安柒便一直带着,从未摘下过。
安柒颔首,“这可是哥哥送我的第一件首饰,我怎么会扔。”
说罢安柒轻轻抽回手,伸手将福熙的袖子卷起来。
里头也是一对差不多的镯子,只不过更细些。
“这个哥哥还记得吗?”
“自然。”
安烨颔首,心里头暖暖的。
福熙从小跟着安柒,瞧见安柒有银镯子带,心里头也想要。
因此安烨再回家时,也帮福熙带了一对。
虽说旁人家的丫鬟主子身份有别,可安府的这个小姐丫鬟,打小都跟亲姊妹一样的。
安柒有的东西,想方设法也会给福熙弄上一些。
福熙抿唇笑,
“之前日子艰难的时候,小姐卖了不少首饰。
现在想想,唯一留下的也就只有这两对银镯子了。”
“以前是苦了你们。”
安烨抬眸,低声对安柒道。
安柒当初嫁给苏府,安烨虽不赞同,却也没有拦着。
现在想想,若是当初他用兄妹之情做威胁。
兴许安柒会退步。
这丫头虽然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却很听他的话。
说到底,落得这下场,他难辞其咎。
“以前不管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我们要做的,便是好好过好现在的日子。”
安柒摇头,她重新握住安烨的手,坚定的说道。
她虽只是个弱女子,却有种男人都没有的坚韧大气。
福熙颔首,也将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一旁的鬼逍子却抱着胳膊,嘟囔。
“你们都有银镯子,单单我没有。
你们都是一家人,我是个外人罢了。”
这小老头,竟吃起醋来。
福熙朗声笑,她眨了眨眼。
“这有什么,若是师傅喜欢,徒儿的一对镯子分你一个便是了。
只是有一点,若是徒儿今日送给了师傅您。您若是不带,我是不依的。”
说罢,福熙作势便要伸手去摘自己的银镯子。
鬼逍子连忙拦下她,哪有一个糟老头子带银镯子的道理。
他吧唧吧唧两下嘴,
“我就是信口说一声,哪里还真的稀罕这堆破镯子呢。”
说罢,鬼逍子的笑容重新扬起。
“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你们都是我的徒弟如何?”
“自然,不过我可是不会学医术的。”
安柒颔首,却还是弱弱的说了一句。
她个人对医术的确是不感兴趣,闻见药味她便觉着舌尖泛苦。
若说是要去学习医术,尝试百草,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你可以跟我学旁的啊,小老儿别的不说。
逃跑的本事却学的一等一的好。
想当年我在北国的时候,他们的可汗生病非要我去医治。
我只远远的敲了一眼,便知道此人药石无灵。
早就是阎王生死簿上写好的人物,小老儿出了宫之后便一溜烟跑了。
可没有被北国军队抓住处死。
只是往后我都没办法再去北国了。”
像是惋惜般的,鬼逍子摇了摇头。
“那便不去北国,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
安烨低声应答,师傅讲的这件事他倒是头一回听说,
“不去不行啊,小老儿有件事必须要赶在寿终正寝之前做完。”
鬼逍子却摇头,他缕了一把胡子,嗓音微微有些低沉。
“何事?”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
“你师姐,还记得吗?
她在北国。”
鬼逍子这话却只有安烨一人听得懂。
“慕容,她竟然在北国。”
安烨低声道,脸上闪过一丝怀念的神情。
手不自觉的攥紧,他跟慕容有多久没见过了?
“没错,就是她。这个背叛师门的东西。
小老儿一定要活活剥了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