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果真让我说?”
安柒轻声问,脸上扬起一丝嗤笑,她用力的在那块布料上打了个结。
“自然,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慕彻颔首,看着安柒得意的神情。
他倒是很好奇这丫头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若是我今日能抓出一尾鱼来,太子殿下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
若是两尾,便是两个。怎么样,太子殿下你敢答应吗?”
安柒轻声道,小算盘倒是打的很响。
她如今身无分文,孑然一身。
什么都没有,落魄的很。
而慕彻呢,是北国太子,身份尊贵,千呼百应。
若是能让他欠自己几个愿望,日后安柒做事也能多几分保障。
安柒想着,心里却不由的想起了从前。
幼时,她经常跟林策打赌。
骑马,放风筝。反是能够用来打赌的东西。
两个人几乎每次都会赌一次。
可安柒每次都回赢,无一例外。
现在想来,几乎都是林策让着她。
想起过往的那些事情来,安柒的心总是暖暖的。
“你这丫头,倒是会提要求。
莫非你让我杀人放火,我也要做不成?”
慕彻却挑眉,他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安柒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林策了。
“太子殿下这是不敢了吗?
先前不是言之凿凿的说,我必定不可能抓到鱼的。
如今怎么就愿意跟我打赌了呢?”
安柒唇边扬起一丝轻笑,看向慕彻的眼神中带着挑衅的利光。
她这是激将法,慕彻一眼便能瞧出。
可偏生,慕彻却心甘情愿的中计。
“好,本太子就没有不敢的事情。
更何况,本太子难道还怕你一个小丫头不成。”
慕彻点了头,心中竟添了几分兴奋来。
他很少跟别人打赌,尤其是这种无聊的小事。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却格外的高兴。他很好奇,安柒究竟要用那块破破烂烂的旧布做什么。
见他应下,安柒也高兴起来。
她起身,将手里的那块已经撕的没眼看的衣裳放下。
折身往刚才走过来的树林子走过去,大约过了半刻。
安柒手里捧着一团泥巴形状的东西走了过来,
慕彻下意识的捂嘴,等安柒走近时,慕彻方才看清。
那手里拿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泥巴,而是土灰色的虫子。
瞧上去倒像是有十几条,这个丫头怎么能如此从容不怕的拿着这么多恶心虫子。
“咦,太子殿下原来怕虫子啊。”
安柒恶作剧般的将虫子朝慕彻的方向伸过去,
从小林策就怕虫子,现在的慕彻虽然失去了记忆,但骨子里的害怕却没有消散。
看见安柒递过来的那团恶心东西,慕彻一溜往后跑了很远。
“看你这个胆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安柒轻笑出声,她垂眸低声呢喃了一句。
只可惜这句话,离得很远的慕彻根本没有听见。
安柒蹲下身子,将那些虫子一个个的敲死。
然后系在适才撕成的一小片一小片的布条上头,全部系上之后。
安柒站起身将手里的东西高高的提起,
这下慕彻终于可以彻底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
衣裳被做成了一个木桶形状,底部是封闭的。
只有斜上方开了个口子,而那口子下面垂了很多布条,布条的顶端全是刚才的虫子。
若是鱼想吃那些虫子,则必须要从口子攥紧这个布袋子里面去。
原来安柒是想要靠这个东西抓鱼,
慕彻看懂了,却不以为然。
鱼又不傻,吃完东西之后完全可以再从那个地方出去的。
他撇撇嘴,这丫头自诩聪明,实则也不怎么样嘛。
“太子殿下,您就等着吧。
天暗下去之前,我一定能抓到鱼。”
安柒一瘸一拐的将布袋放到湖里面,用石头压好露在外面的部分。
随即她复又坐回到石头上,静静等着鱼儿上钩。
慕彻重新又走回来,他想去湖边瞧瞧。
却被安柒伸手拦住,
“太子殿下,你可不能因为怕输捣乱。”
安柒的杏眸亮晶晶的,里头却透露着怀疑的光。
“我不捣乱,我就是想着。
你瞧上去文弱,又是个大户小姐的模样。
是在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慕彻打量着眼前的安柒,怎么看,这丫头也不像是做农活的。
“当初一个混小子教我的。”
安柒听他这般说,眼里的光稍微黯淡了些。
她垂眸,不再去看慕彻。
手紧紧的攥着膝盖,心口微痛。
“混小子?”
慕彻见安柒的模样,心下顿时了然。什么混小子,想必是这个姑娘的心上人吧。
“嗯,小时候。他就经常带着我四处玩。
只要是我父亲不准的,他就偏要带着我去。
爬树下河,策马掏鸟窝,姑娘家不该做的东西,我全都做了。”
安柒颔首,她复又看向慕彻,眼中是柔和的眼神。
她静静的说着,似乎只是在陈述着一件极小的事。
“那他倒是很有趣,现在在哪呢。”
慕彻蹲下身子,有了些兴趣。
“他……他就是送我玉坠子的那个人。
我之所以不告诉你玉坠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是因为我的确不知。
他给我时,我没有来得及问。
等我想起来问他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想起林策当时给她玉坠子的模样来,安柒眼眶不由自主的泛起泪来。
当时的他,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就跟现在的慕彻一模一样,他本就该是如此。
不该受任何的拘束,自由自在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所以他忘记了安柒,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走了?”
慕彻不明白,这个词究竟是哪个意思。
“他死了,死在了北国。
说是去做生意,要我等她。
春天迎春花开的时候,他就会回来了。
可是,他一直没有回来。
太子殿下,北国有迎春花吗?”
安柒擦了一把眼角的泪,声音已经明显哽咽。
“北国寒冷,春天很短。
你说的迎春花,我没有见过。”
慕彻摇头,他从腰间掏出一方丝帕递给安柒。
那丝帕上头绣着一条盘龙,瞧上去气势恢宏。
安柒接过,细细的看了那方丝帕很久。
看得出来,做这个帕子的人女红很好。每一个阵脚都做的细致无比,
不仅女红好,心意也是极佳。
暗纹处绣了容字,应当是绣帕子人自己的名字。
“难怪他一直没有回来,原来北国没有迎春花啊。”
安柒没有用那帕子擦眼泪,只是轻轻摩挲着。
她记得慕彻说自己快要订婚了,
新娘子是北国的郡主,想来这个帕子也是郡主所绣的吧。
“太子殿下,这是你的心上人亲手绣的帕子。
我就不弄脏了,还给你。”
想及此,安柒便觉着手中的绣帕扎手的很。
她将帕子重新递回去,不愿再多看一眼。
“你如何得知这是她绣的。”
慕彻却伸手又将帕子推回,轻轻笑了一声。
“你用着吧,郡主她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嗯。”
安柒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她轻声应道。
余光瞥见慕彻唇边藏不住的笑意,心里的伤口像是被撕裂开了一般。
原来当初林策亲眼看着自己嫁给苏淮之的时候,是这种心情。
安柒苦笑,风水轮流转。
她先前让林策承受的一切,如今也轮到她亲自品尝一番了。
“不过,迎春花长什么样子。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好奇了。”
慕彻又将话题说回了迎春花,
他也不知为何,总是会对安柒的过往如此好奇。
也许是因为那枚玉坠。
也许是因为眼前的女子同他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相同。
“黄色的话,很小很小的一团。
开花的时候一簇簇的,像是淡黄色的花海般。
很漂亮,长安的街上有很多这样的花。
你……
太子殿下若是能去长安,一定能够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