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前面人只是停下,却也并未说话。
安柒抿唇,心中有些不快,伸手打算扯下那黑色面具。
但是眼前人却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按住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哥哥?”
安柒疑惑,觉得有些不对。
莫非她是又认错了人,但是眼前这人很明显是认识她的啊。
“你是不是我哥哥?”
她轻声问,眼前人身形是如此的熟悉。
倘若不是哥哥,那会是谁呢。
一张脸从她脑海中划过,却又被她迅速否定。
不可能的,苏淮之在遥远的大庆朝。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在此处,又怎么会来。
“打扰了,想必是我认错人。”
安柒轻轻垂眸,朝那人道歉。
转身欲离开,手却被紧紧攥住。
那人手心滚烫,颤抖着拉住她的手。
像是巨石轰然倒塌,安柒双眸中迅速盈满了泪水。
她已经无比熟悉苏淮之的温度,这双手是他的。
而眼前的这个人,定是苏淮之无疑。
安柒试图挣扎,可人却已经被苏淮之狠狠的拽进了怀中。
“你还活着,太好了。”
他似乎是在笑,尾音颤抖着,又像带着哭腔。
“与你何干!我同你之间早就没了瓜葛!”
安柒冷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为何还能装作如此情深。
当初对她横眉冷对的人是他,亲手害她满门的人是他,
害得她无家可归,流落他乡的人也是他。
苏淮之!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面前!
“一切不要紧,只要你还活着。
就够了。”
苏淮之听罢,轻轻的松开了手。
二人分开之时,安柒觉得手背上发凉。
她低头望过去,是一滴泪。
多么讽刺啊,苏淮之居然有一天也会为她落泪。
“安柒,再会。”
苏淮之伸出手,他似乎想要去摸安柒的脸。
但是安柒在第一时间就后退了半步,悬在半空中的手复又落下。
他似乎很是无助。
“从我离开长安那一天起,你我之间便永世陌路人。”
安柒一字一顿,声音清冷。
她看向苏淮之的杏眸内已然没有了情深,只有恨意和绵延的哀怨。
苏淮之隔着面具,将一切尽数收在眼底。
但面具下的脸却仍旧扬唇笑了,他一直以为安柒早就已经离开了。
可却没想到她还活着,这对于苏淮之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
就算她如今已经恨透了自己,但只要活着,只要活着,便是最好的。
笑着笑着,他腮边又是一凉。
原来他这辈子也会为了母亲以外的人哭。
就像是安柒的笑一样,真是讽刺。
当最珍爱的一切消失的时候,他才明白心中所爱究竟是谁。
安柒转身走了,背影决绝。
留下苏淮之独自立在原地,他还是那株挺拔的竹,只是在北国,显得越发萧索无助。
但是现在安柒已经不会再去在乎,她往前走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
心中的爱已经成了死灰,除了被风吹散,再无用处。
她在街上寻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那三个人。
没办法,安柒只能独自去皇城门口等待。
若是慕彻回东宫,便一定会经过此处。
她立在萧瑟的北风中,身边只有一株年纪很大的胡杨树。
胡杨树的枝丫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可怕,像是成了精的妖怪。
安柒垂眸,她蹲在墙角边,将脑袋搁在胳膊上。
从小到大,作为相府嫡女。
她从未有过如此落魄的模样,身上的衣裳不顾形象的落在地上,蹭上了一层灰。
安柒很想要忘记方才的苏淮之,但是手心的温度却像是紧紧的跟种在她心里。
她使劲的将手在衣裳上蹭,却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
她根本就无法忘记他,这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
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试图去忘记,都无法磨灭这么多年的感情。
安柒,你真没用。
她冷冷的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如同万箭穿心。
明明时间可以痊愈一切,可为何她的这份感情它却毫无办法呢。
夜色中,繁华的热闹逐渐散去,
陪伴安柒的只剩下她自己的抽泣声。
忽而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马鞭在空中抽打着,声音凌厉。
安柒还没有来得及抬头看,马蹄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在这里。”
声音冰冷,像是带着厌恶。
安柒抬眸,瞥见的是慕彻一双冷冽的双眸。
不知为何,她忽而后背微寒。
“我只当你是死了,既然在这里,为何不告诉我们。”
慕彻低声吼道,他坐在马背上,手中紧紧的攥着马鞭。
在安柒抬眸的一瞬间,看见安柒满是泪水的脸,他忽而有些心软。
这个女人,又是什么原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
害得他差点调了卫兵去找人,真是个闯祸精!
“抱歉,我没有找到你们,所以只能在此处等待。”
安柒轻轻起身,伸手擦起自己脸上的泪痕。
有些不好意思的扬唇笑笑,脸上却蓦的一黑。
伸手摸过去的时候,摸到的是一方柔软的帕子。
“好好擦干净,灰头土脸像什么样子。
还不快些进去,休要再走丢了。”
心中虽然有些心疼,但是话说出口,便又变了模样。
慕彻冷冷的撂下一句话,他知道自己是又说重了。
遂也不再去看安柒的那张脸,转身进了宫门。
安柒起身,也默默的跟着走了进去。
前面是慕彻的高马,北国的铁骑十分出名。
慕彻骑的又是其中的佳品,一日便是八百里也不在话下。
但是这次这马却格外的慢,似乎是在刻意等着谁。
慕彻的余光可以瞥见安柒在后面的影子,那影子单薄的像是青烟。
她为何突然失踪,又为何要躲在墙角偷哭。
这些问题全搁在慕彻心里,像是揉进了眼里的小石头,让他不得安生。
进了东宫,慕彻下马。
对一旁仆人吩咐,
“把琴师照顾好,好好收拾沐浴,明白吗?”
“知道了。”
仆人颔首,太子殿下点名关照的人,这位琴师姑娘还是头一位呢。
看来此人的确是太子殿下的心头好。
仆人眼珠子转了转,自知此人不能得罪。
遂殷勤的迎上前去,笑呵呵的说道。
“姑娘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可想用膳。奴婢这就给您安排沐浴。”
安柒此时身心俱疲,对于旁人的殷勤无法招架。
只是伸出手摆了摆,示意自己不需要。
“好嘞,那我带您回去。”
“有劳。”
安柒颔首,跟着仆人回到了房中。
她沐浴过后便自顾自的躺下了,不知是不是哭的太累的缘故,她很快便入睡了。
而睡在自己宽阔大床上的慕彻却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他瞪着眼瞧着自己的帘帐。
心中十分不忿。
适才发现安柒失踪,他居然是这般的着急。
带人找了许久,几乎要把闹市上的人全扣起来。
只是找到她之后,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了怒火,就连慕彻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晚上翻来覆去,他也未曾想明白。
等次日清晨时,却仍旧很早起身。
今日可汗设宴,他虽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新王,这点面子却也不得不顾及。
刚出门便瞧见了花枝招展的慕容,仍旧是一袭薄纱红裙,极尽妩媚。
“太子哥哥,你这双眼睛是怎么了,红的这般厉害。”
慕寒低声道,声音娇糯。
走上前来,用那双极温柔的手轻轻的揉着慕彻的眼周。
“昨夜没有睡好。”
慕彻低声道,随口说了一句。
慕容的手顿住,昨日慕彻去了青楼,她是知道的。
心中不快是自然,但是男人去青楼楚馆却也不算大事,她便是想管,也无力。
只得放下手,低声道。
“那太子哥哥今日还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