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妖怪,我不该这么说你。
抱歉。”
安华见他这样,心里越发过意不去。
作势就往地上跪了下去。
心里想着适才安德跪了他,如今他还回去。
这样安德应当就不会生气了吧。
这般想着,他跪下去的动作也极快。
一时间其他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噗。”
安柒却头一个笑出了声,放下筷著。
“安德,你若是不原谅他。
想必他要跪到天荒地老去了。”
安德见安华跪下,也在第一时间跳了起来。
他局促的搓手,像是他做错了事般。
听见安柒这般说,一张脸也涨得通红。
从古至今,哪里有主子给奴才道歉的道理。
但是若是他不受,便要让主子一直跪他。
这更是不妥了。
左右不是人,安德支支吾吾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快些说原谅他吧,否则饭菜都要冷了。”
福熙看不过去,轻声提醒一句。
安德下意识的去看安柒,见安柒温和的颔首。
遂吞了口唾沫,下定决心一般的点头。
伸出手,
“我原谅你了,你快起来吧。”
安华适才真正的放下心来,他顺着安德的手起身。
随即讨赏般的看向安柒。
安柒满意的朝他微笑,眸中泛着柔和的光。
像是暖阳,让安华无比安心。
“吃饭吧。”
安柒轻声道,亲手帮三个人夹满所有好吃的菜。
四个人坐着其乐融融,竟是难得的温馨。
苏府内,苏淮之却孤身一人坐在桌前。
他眸间微冷,看着桌案上一道道渐渐冷去的饭菜。
自从安柒离开后,他便再也没有吃饭的兴致。
这二十年来,分明是他一步步筹谋。
在后宅前朝,隐忍多年。
终于扳倒了苏夫人,替母报仇。
同时也能如愿娶到菁华。
原本是最为圆满的事,但苏淮之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他望着四周一切熟悉的陈设,
眸间微冷,抿唇垂下眸去。
“少爷,含翠姑娘来了。”
陈瑾挑开门帘,打破了沉寂。
苏淮之手指微动,松开筷著。
他薄唇轻启,微微颔首。
“把她叫进来。”
“是。”
陈瑾点头,他心里头却是一团迷雾。
含翠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同少爷一向没有往来的。
可如今为何突然来访,看少爷的模样竟也是不诧异的。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由。
陈瑾不知,便恭敬的请含翠来到门口,示意她进去。
“有劳。”
含翠低声道,双眸柔和。
她挑开帘子走进屋去,灯火摇曳。
她的影子也随之抖动着,如同飘散的柳絮。
“少爷。”
“你来了。”
苏淮之没有抬眸,但却能听出含翠的脚步。
每一年母亲的忌日,他都能听见那样轻柔的碎步。
这些年来,是含翠一直陪在他身侧。
帮他在苏府安插眼线,费尽心思弄清楚当年的真相。
二十年前,苏淮之只有五岁。
他只记得生母突然病重,而他也不知道被谁推进了冰凉的湖水。
他醒来时,守在他身边的人是含翠。
生母曾经救过的小丫鬟。
含翠告诉他,若是想要活下去便只能装傻。
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告诉他,他的生母已经死了。
一具寒尸裹上草席,抛尸荒野。
曾经是整个苏府后宅最得宠的姨娘,却就这样无疾而终。
苏淮之心智早熟,靠装傻保住了性命。
也是那一年,苏大人调离福建。
苏夫人自认,她再也没有机会生子。
在老夫人的建议下,她抚养了苏淮之。
并勒令苏府上下所有人,苏淮之就是她的亲生子。
是苏府大房的嫡子。
而苏淮之也一直没有揭穿这个谎言,直到今日。
他黑眸微缩,手指轻轻攥着衣袖。
做苏夫人儿子的二十年来,几乎每一日都是煎熬。
分明知道是认贼作父,但为了报仇却不得不苟且。
终于,在前朝他握住了苏夫人娘家最大的把柄。
同时也在后宅利用安柒,扳倒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少爷,你要我查的东西我查到了。”
含翠轻声道,将手里攥的纸条递到苏淮之手边。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鹤鸩。
苏淮之冷笑,
“这么巧合?”
“是,当年他们给姨娘下的毒就是鹤鸩。
二十年后,搞垮他们也是鹤鸩。
真是报应!”
含翠一字一顿的说道,脸上的愠怒此刻还没有消散,
适才她奉苏淮之的命令去审问陈嬷嬷。
没上几道酷刑,那老婆子便全招了。
“的确是报应,风光了这么些年。
他们也该吃些苦头。
那边院子里递出去的纸条,不要截留。
陈家的舅舅如今自身难保,让她尝尝何为失去至亲的滋味。”
苏淮之话音低沉,语气中听不出半分情绪。
他似乎只是在谈论一件极小的事情。
然后苏夫人如今的命运却捏在他手中,
生死,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含翠点头,她自然明白苏淮之的意思。
忽而眉头一皱,她又想起一事来。
“奴婢今儿去姨娘的院子里,发现前少夫人住的地方没人。
少爷,这件事……”
她话没说到一半,苏淮之便抬起了手。
示意她不要再说。
“此事与你无关,也别告诉他人。
安柒的事,我知道。”
苏淮之语气淡淡的,但双眸间在提及安柒时,却还是划过一丝悲痛。
含翠陪他长大,哪里看不出他的情绪。
心里头涌起一阵酸意,抿唇说了句是。
“下去吧。”
苏淮之并未注意到含翠瞬变的情绪,只让她离开。
含翠轻轻离开,门帘放下,她似乎从未来过。
然苏淮之坐在椅子上,却觉得椅子刺骨。
安柒今日又不在苏府,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
自那日之后,安柒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夏日炎热,屋内的冰块化得很快。
偶尔发出嘎吱的声音,越发恼的苏淮之心中烦躁。
他起身,挑开帘子。
动静不小,将原本靠在门上打盹的陈瑾惊醒。
陈瑾猛地睁开眼,瞧见苏淮之。
“少爷!这么晚了,是要上哪去。”
“出去转转。”
苏淮之低声说了一句,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去何处。
“今儿天气可不好,
您看这天,是要下雨的。
诶!少爷!你等等我。”
陈瑾还在劝,然苏淮之的身影却已经急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跺了下脚,拿起一旁的竹伞也跟了上去。
夜格外炎热,天地之间像是罩了一个巨大的罩子。
闷得叫人心慌。
陈瑾怀中还抱了一把竹伞,跟在苏淮之身后,怨声载道。
“少爷,今儿这么热。
您非要跑出来做什么。”
“您要是想去瞧少夫人,便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少夫人如今可是不愿意见你的。”
“少爷,我说这话你虽不愿意听。
但是奴才还是想说,你这个人做事太不厚道。”
陈瑾叨叨的说着,每个字都砸进苏淮之心里,留下了坑。
他哪里不知道陈瑾说的这些,
可不知为何,他这些日子总是控制不住的去想安柒。
穿梭在长安的繁华夜市中,他眼中却总能瞧见安柒温柔的杏眸。
苏淮之知道自己是着魔了,
但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去除魔障。
“快找,我警告你们。
殿下说过,这个人要是找不到。
你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近处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苏淮之凑上前去,却发现说话人是菁华的贴身侍卫。
那人苏淮之十分熟识,他眼前还聚集着不少常服男子。
听那话声,倒像是在找人。
“我们找了这么些日子,根本没见着。
大人,你说会不会人已经离开长安了。”
“不可能,那个人走不远的。
你们继续找,一定要找到。”
侍卫的手上还拿着一卷画。
苏淮之瞥到一角,依稀间,竟觉得眼熟。
菁华在找谁,要这样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