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自然也是这般说的,
只是二夫人说,大少爷都已经有公主了。
他们二房好歹也要分些好处去。”
说罢,含翠的手紧紧攥起衣袖,她仰起头,一双眸子倒是眼泪汪汪的。
“知道了。此事不是你操心的。”
老夫人不耐烦的撇嘴,挥手示意含翠退下。
含翠乖巧的离开,走之前将那琉璃盘子搁到了最显眼的地方。
将那个精心弄坏的缺口直直的对着老夫人。
看着那一行缺口,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阴沉。
这琉璃盘子是她的陪嫁,向来都是最妥善保存的。
用了这么些年,从来不曾有过半点破损。
可如今只不过借了二房三四天,便成了这幅模样。
老夫人将拐杖松开,眼中蒙上一层阴霾。
晚膳时分,大厨房便受了老夫人的指示给二房的饭菜减了量。
还耽误了许久,等送到饭桌上时,早已经是成了残羹冷炙。
二房夫妻两个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剩饭剩菜,面色阴沉。
“这就是你的好母亲。”
二夫人将手中筷子摔倒桌上,碰撞出的清脆声响像是火上浇油。
二老爷眉头紧皱,他紧攥着手中筷著,没有半点食欲。
怒火中烧,虽然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老夫人的偏心。
可却不曾料到竟能偏心至此。
如今就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看来他这个次子还真是不配活着。
“老爷,咱们来长安可不是受气的。
如今眼瞧着爵位没了,苏府内又是老夫人做主。
日后咱们有一日被赶出府都是可能的。”
二夫人撇嘴,回忆起适才同含翠说的话来。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此刻坚定不已。
“我能怎么办,官职都是靠着侄子的关系。
咱们就算是想争气,也没渠道。
可何况,如今苏淮之已经成了驸马。
大房风光无限,我们活该受气。
还不是怪你这个肚子,生了这么多个,没有一个争气的。”
二老爷是个没志气的,平日也只会窝里横。
此刻被自己母亲欺负了,却也不敢说理争论去。
只敢在家中对着自己婆娘横眉冷对。
二夫人听了心中委屈,然却也早已习惯自己丈夫这幅模样。
她只从袖中轻轻拿出一包纸封的药包来。
“我看咱们也不是不能翻身,
老爷,若是公主没法成功嫁进来。
那咱们岂不是有了机会。”
二夫人挑眉,细声细语的对自家丈夫说道。
二老爷的眼落在那封药包上,心里头有了思量。
媳妇的话没有明说,可二老爷心里却率先打起了鼓。
“那可是公主,若是出事,咱们全家都要出事!”
“你放心,这个药不致死。
再说了,你又不是老夫人亲生的。
就算是牵连,也怪不到咱们庶子身上。”
二夫人摇头,轻声说道。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二老爷自小便是长在老夫人身边,说自己是次子。
他不愿承认自己本是个姨娘所生的事实。
“老爷,你别傻了。
虽然族谱上你是老夫人的孩子,可是这么些年来,她到底有没有将你当做亲生子。
她究竟有没有用心待你,这话还需要我说吗?”
二夫人却有些着急,她伸手紧紧攥起老爷的衣袖。
话语焦急,“就算是牵连,也是他们的罪。”
“公主若是在苏府出事,爵位也没了,咱们也落不到好。”
二老爷却还在犹豫,他虽软包,却也不是个恶毒的人。
“难道你就愿意看着大房风风光光?
然后咱们永远被踩在脚底?吃这些猪狗都不吃的东西!”
二夫人说道激动处,站起身猛地掀翻了桌面上的饭菜。
碗筷碎了一地,满地狼藉。
那些破碎映在二老爷眼中,刺眼极了。
他想起这四十年的苟且岁月,每一件事他都被大哥压着。
就连娶媳妇也是,大哥可以娶到陈家嫡女,而轮到的只能是小门庶女。
他的确不甘心。
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二老爷冷眼看向二夫人。
“你确定此事能成?”
“自然,你放心,我早就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咱们二房不仅不会被牵连,还会高迁。只要你愿意帮我。”
二夫人颔首,眼中泛出精光。
此时的她胸有成竹,全然没有想到这一切阴谋的背后,还有一个为她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长明宫内,丫鬟们手上堆满了衣裳首饰。
菁华正赤脚挑选,眼前的服饰红艳艳的,瞧着喜庆。
皆是出自全国手艺最佳的绣娘之手,每一件都可以称作价值连城。
然而菁华看着这些漂亮衣裳的双眸空洞,她没有半分兴趣。
虽然已经强迫苏淮之娶自己,但是菁华并不开心。
事情究竟为何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模样?
菁华的手停顿在一件绣了玉兔的嫁衣上,宫中的绣娘都知道她最爱玉兔。
兔子的眼睛是东珠点缀,凉了菁华的指尖。
她忽而想起那一日,苏淮之亲手将一刀一刀刻好的兔子放到自己手上的场景。
那兔子做的精致,完全不像是新手所做。
那时候的苏淮之,的确是全心全意待她。
只是她的眼内却只装得下林策的英姿,还有那双似笑非笑的鹰眸。
在当时的菁华看来,那才是世间最珍贵。
她抿唇,所得非所爱,又有何意义。
可如今的菁华,还能紧紧攥在手中的就只有苏淮之了。
就算一切都回不到当初,她也要亲手把这个曾经爱她的男人永远拴在身边。
“殿下,你喜欢的是这件吗?”
喜娘走一步上前,见菁华在这件绣衣旁停留了许久,遂低声问道。
“喜欢不喜欢的,不都一样吗?”
菁华摇头,却仍旧将那件嫁衣拿起。
她放到自己身前,双眸无辜,如同小鹿般充满期待的看着喜娘。
“嬷嬷,我穿这个好看吗?”
“好看,公主殿下生的标志,这件衣裳太衬您了。”
喜娘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菁华,连连点头。
中宫嫡女的姿色,的确无人可敌。
“那就好。”
菁华颔首,心中不知是苦涩还是甜蜜。
既然她不能做最幸福的新娘,那便要做这世间最美的。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仰起下巴,伸手擦去眼角还未流下的眼泪。
出嫁那日,正是盛夏时分。
长安城的牡丹开的花团锦簇,像是打在姑娘脸上的胭脂般粉嫩。
牡丹中央围住的是一条从皇宫铺出的红毯,一路绵延到苏府。
菁华公主一向受尽宠爱,此番出嫁,方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
鲜红的盖头被微风扬起,公主殿下露出好看精致的朱唇,便足以让周围百姓称赞连连。
嫁妆几乎快要将一整条路挤满,苏府的门槛被踏平。
所有的库房装的满满当当,还有不少正在路上。
老夫人操持着,让那些人将空闲的院落打扫出来。
这样那些后来的嫁妆才能放下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似乎下一刻要进洞房的人是他们。
而此时此刻,真正的新郎官人却在整个苏府最僻静的院落
他推开房门,眼放在屋内那盏长明灯上。
“少爷。”
含翠紧随其后,二人像是约好一般。
“你怎么也来了。”
苏淮之扬唇笑,他走到牌位前,上了一炷香。
“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我想着来跟姨娘说一声。”
含翠扬唇,她倒是神情轻松。
“你也觉着我应当高兴对吗?”
苏淮之却以为含翠跟其他人一样,眼中只有驸马爷这个镶了黄金的身份。
“少爷,你放心。
奴婢说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便一定是。”
含翠却摇头,低声呢喃道。
苏淮之不解,他侧目正打算问,含翠却又开了口。
“吉时到了,少爷你要去接新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