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了,苏淮之缓缓开口。
“成亲两年,我原以为你温婉大方,知书达理。
却不料你竟是这等小肚鸡肠之人。
我知你没有私情,但公主却也只是小心提醒。
你竟这般不知好歹,伤了殿下。
你着实不配做我苏淮之妻子。”
一席话如同重锤般落在安柒身上,
安柒眼中的泪再也留不住。
她没想到苏淮之竟如此不信她,
一时间心如死灰,瘫软在地。
然苏淮之却毫不在意安柒的死活,
他朗声朝皇帝道。
“陛下,此事林将军无辜。
微臣恳请陛下处罚拙荆。
同时,微臣教导不善。
也请受罚。”
说罢,苏淮之掀衣跪下。
脸上如常,瞧不出半分难过。
皇帝却拍掌笑了,他便是要看见苏安两家不睦。
如今见苏淮之这般不相信安柒,他心中也放心不少。
然林策却攥紧了拳,
恨不得当即冲上去将那大义凌然的苏淮之一拳打死。
可如今皇权滔天,他明白冲动的后果。
“既如此,安柒拖出去庭杖五十。
苏淮之教导不善,罚俸半年。”
皇帝低声说道,见林策不服。
眼神格外照顾了几眼。
像是猎手盯着猎物,林策被压迫的不敢再说。
“谢主隆恩。”
苏淮之扑倒在地,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安柒被人拖下去,
半寸宽的带刺木板打在身上,刺勾进血肉里再活生生撕裂开来。
便是一向不怕疼的安柒也疼的冷汗直下。
但她却紧闭牙关,没有喊出一声。
杏眸泛着泪光,看向的却是殿中靠在菁华身边嘘寒问暖的苏淮之。
这个她爱极了的丈夫,原来真的毫不在意她。
“那你日后不可以再跟林策过多来往,
若是被我发现,我定让淮之哥哥休了你。”
耳边闪过菁华的话,安柒绝望的闭上眼。
她在苏淮之眼中不值一提,若是菁华开口。
别说休妻,便是杀妻苏淮之也绝不会犹豫。
苦咸的泪水流进嘴里,却比不过心头苦的万分之一。
五十庭杖是漫长的酷刑,而在这期间。
苏淮之甚至没有看安柒一眼,直到安柒晕厥前的最后一刻。
她见到的都只有苏淮之对菁华的笑。
暖的像阳光,可安柒此刻是雪。
见到那光,便会痛的死去。
“林策,你将安柒送回安府,好生照料。”
皇帝轻声道,嘲讽之意甚浓。
林策点头,隐忍的行礼。
而苏淮之听罢,笑意顿了下。
却很快隐去,接着同菁华说话。
林策转身将安柒抱走,
苏淮之的余光瞥到那地上红的一摊血,
他抿唇,心头微痛。
“淮之哥哥,你今天多陪陪我好吗?”
菁华朗声问,娇俏的声音将苏淮之的忧愁赶走。
苏淮之看向菁华,神情温柔。
“好。”
苏淮之陪了菁华一日,等回府时,就连府门口的两个大红灯笼也熄灭了。
只有陈瑾一个人缩在门槛上,脸冻得通红。
“公子,你回来了。”
“嗯。有事所以晚了点。”
苏淮之微微颔首,将马绳交给陈瑾。
陈瑾将马儿系好,主仆二人方才迈进院门。
打眼却见正房的灯亮着,昏黄的烛火让苏淮之心口微动。
“公子今日就别歇书房了吧。”
陈瑾低声道,帮苏淮之掀开门帘。
从缝隙中看进去,里面只有两三个丫头静静立着。
那张美人榻上无人,苏淮之下意识的皱眉,进门的脚步顿住。
忽而又扬唇自嘲,安柒病重在安府。
怎么会在家呢,他真是糊涂了。
走进房中,安柒日常看的书还摆在榻旁的桌上。
其中翻开的一阙,是李清照的声声慢。
苏淮之低声念,手顺着字缓缓移动。
却在尾字停下,手指微曲。
那尾字的颜色较其余的更淡些,覆着一层淡淡的泪痕。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她在安府,究竟有多难过。
烦躁般的,苏淮之合上书页,不愿再想。
“阿瑾,还是回书房睡吧。”
语气淡淡的,苏淮之的脚步却很急促。
像是一刻都不愿多留。
他多看一眼这屋内的陈设,心中便会闪过安柒的泪颜。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困在心头,是愧疚还是旁的,他不知道。
逃避似的回到书房,窗外却下起细雨来。
淅淅沥沥的一夜,吵得他不能安眠。
次日起身时,顶了两个极深的黑眼圈去用膳。
“少爷这是怎么了,可是仆人伺候的不周到?”
陈嬷嬷进门时瞧见,惊得大呼一句。
转瞬间,眼光闪过院中伺候的众人,盯得他们后背发麻。
苏淮之见不得陈嬷嬷狗仗人势,慢条斯理的搁下筷著。
“我屋内的人,自然比不得母亲的。
有机会,也让他们去跪上几个时辰。
跟嬷嬷您好好学规矩。”
一席话说的客气,却让陈嬷嬷脸色顿时耷拉下来。
以往的少爷都是温和如春风,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今日还帮下人说起话来。
她不敢再闹,谦卑的弯下腰。
“瞧少爷说的,都是奴才。
我哪里懂什么规矩,自然都是听主子的。”
“嗯,母亲可是有事?”
苏淮之点头,施施然拂袖。
不屑去看陈氏那狗腿子的谄媚嘴脸。
“夫人是让奴才过来问一句陈府的事,陈府姑娘……”
陈嬷嬷将来意大致说了。
苏淮之微笑,那陈升求自己不成,竟来求了苏夫人。
“那母亲的意思?”
“夫人觉着,反正日后都是亲家。
如今若是能帮便帮上一把,左不过少爷在户部当差。
这点小事,也不过抬抬手。”
陈嬷嬷点头哈腰,一双眼却偷摸摸的扫着苏淮之的脸色。
苏淮之仍旧笑,让人猜不出情绪。
“知道了,容我再想想。”
没直接答应,却也没拒绝。
陈嬷嬷还想再说,苏淮之却已站起了身。
一双黑眸平静如深潭,唇边似笑非笑。
“我着急去当差,就不送嬷嬷了。”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陈嬷嬷竟没机会再劝。
她尴尬的笑笑,侧身给苏淮之让出道来。
眼瞧着苏淮之走了,她方才瞪了一眼屋中奴才。
“别以为主子帮你们说话就失了分寸,
少爷昨夜没睡好定是你们的过错,给我好好反省着。”
“是。”
耍完威风,陈嬷嬷方才心满意足的随手夹了块糕点,趾高气扬的离开。
她回到正院时,苏夫人还在净面。
她巴巴的凑上前,绞干净帕子。
“可跟淮之说了?”
苏夫人慵懒的问,略显疲态。
“已经把您的意思都跟少爷说清楚了,只是少爷没答应。”
陈嬷嬷颔首,极轻的给苏夫人擦脸。
“嘶——”
苏夫人咬牙,抢过帕子丢到陈嬷嬷脸上。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陈嬷嬷跪地,吓得后背直流冷汗。
“伺候我这么多年了,下手还是这般不知轻重。”
苏夫人冷声,伸手摸着自己眼角的细纹。
惆怅般的,她叹了口气。
转眼间,她已经快四十岁了。
膝下便只有苏淮之这么一个独子。
苏家爵位未定,苏淮之也年岁渐长,愈发不听管教。
往后的日子,想必会越来越难熬了。
“既如此,便派人去找安柒。
她做了那等子事,难道还敢拦着纳妾不成”
想起安柒那副青春美丽的模样,她捏紧手。
“少夫人在安府……”
陈嬷嬷不解,难道少爷就会听少夫人的话吗?
“派个小子递消息去,在安府也不是不能贤良。”
苏夫人笑着,眼神却变得狠厉。
对于安柒,她是厌恶的。
不仅因为她多年无子,更是因为安柒坏了她多年盘算。
苏夫人本是想让苏州娘家的侄女嫁给淮之,也更好控制儿子。
没想到安柒却横插一脚,叫她如何不恼。
“是,奴才知道了。”
陈嬷嬷会意,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
风一般的往屋外走去,没过多时,传话的人已经到了安府。
可安柒重病,见不到。
那人转身离开,
却不料正巧撞上准备进门的安烨,吓得跪倒在地。
“你倒是眼生,哪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