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钟,老妈还是到厨房煮了二碗鸡蛋面,自已端一碗回了房,将另一碗用沙罩盖上,放在显眼的位置,留给女儿。
淑花呢,扑在自已的床上发楞,听小贩从窗下不断经过,吼吼着:“桃哩,水蜜桃哩,不甜不要钱。”,“碟子,正版碟子,各种电视剧,歌碟,韩片哟。”……
咚!楼上传来东西扔在地上不大不小的声响:“你又发什么神经?谁招惹你啦?”
没回答,咚!咚咚!淑花知道,六楼惯常的争吵即将开始,这咚咚咚,就是序曲。
果然,“你招惹了我,哼!讨厌,讨厌,讨厌!” ,一个抑扬顿挫的女声……咚!咚咚!听着这歌咏般的吵嘴声,淑花眼前浮起二主儿已不年轻的面影。
不知怎的,出现在左邻右舍面前的二主儿常常手牵手的,对人挺和气,就是要这么时不时的来点创新?是日子太沉闷?还是寻找新刺激?
淑花突然感到气愤,你俩主儿不管楼下住着什么人,就只管咚咚咚的乱扔?不怕人家找你?也不怕得罪楼下?
对了,这俩主儿一准是瞅定了楼下是孤女寡母的单亲家庭,所以肆无忌惮。
淑花苦笑笑,无可奈何的坐起身来,瞪着阳光灼热的窗外。
记得高二时,读过一篇获奖散文《馨儿温馨》,写得一个叫馨儿的女孩儿,如何通过自已的努力,使濒于劳燕分飞的父母重新和好,挽救一个幸福家庭破灭的故事。
那时,淑花坐在校园大操场的林荫道上,读啊读的,心绪飘浮,泪花迷漓……没想到,真没想到,那馨儿避免了的悲剧,竟然在自已身上上演了……
手机响了,是二姐妹,淑花叫她们为大花小花。
“大姐大,听说你们菀里出了强奸案,呃,我就和小花猜,是不是你哦?”
八婆!脑袋瓜子差根弦!淑花暗暗骂着,也不说话,啪地合上手机。手机又响,哦,是个陌生号码:“淑花么?我一直在Q,你怎么不回话,急死人啦。”
“小骚货,瞧我不揍扁你,装神弄鬼的。”淑花大吼一声,扔了手机。没说的,一准是小花。这个大局座的独生女儿心肝宝贝,有一种仿谁像谁的超级本事。
她若是变了嗓门儿给自已老爹打电话要钱,连在官场炼得火眼金睛和顺风耳的局长大人,也听不出来。
淑花瞅瞅天空,离晚上还早着呢,大花小花就急着要出去啦?三朵花儿出去玩儿,大花和小花就轮流掏钱伺候着大姐大,淑花是不需要自已掏腰包的。
大花小花懂事,知道大姐大掏不出钱,就顺着她。
可二朵花儿也不可能总是身上有钱,三姐妹就时时凑在一起想办法……
手机又响了,依然是那个陌生的号码和男声:“淑花么,我是张良呵,一直Q你,怎么你接了骂人又放下?”,淑花咋咋舌头,枉了小花啦。
“张班长找我有事?你不是为了北大在潜心复习功课吗?”
“你们菀里那强暴案,是不是你呵?”
淑花哭笑不得,鬼火直冒:“是我怎样?不是我又怎样?”,“是你,就,就;不是你,当然好。”这厮吱吱唔唔的,淑花冷笑笑:“班长爱上了班花?可我已不是处女了,怎么办?”
意外的邂逅,偶然的相遇,早就矇眬在张良心底的爱芽儿,骤然抽条吐蕊。
在张良眼里,二年的时光,将淑花沐浴得婷婷玉立,明眉皓齿。记忆盎然中的雅稚。多了些野性和霸气,更加成熟也更加迷人了。
所以,班长就禁不住向班花发起了进攻。
可他没料到,淑花居然一下就给识破,还直接进行嘲弄。
“这,这重要吗?”手机那边的张良仍吱吱唔唔,他可没从没考虑过处女不处女的问题,我爱她,就行。
“再说 ,再说,谁说我就爱你呢?”张良忽然理直气壮起来:“老同学关怀关怀问候问候不行么?”,“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
淑花转了话头,这厮还撒谎哩,哄我?知道我是谁?省省吧。
“那晚送你们回家时,我问的小花。”,“好了,我累啦。”,“别别,别忙着放下,听我说淑花,有几道题我实在想不出来,你能帮帮我吗?”
“再说吧。”
淑花冷笑笑,关了手机。冲着外面想想,她掏出自已的全部家当,瞪着摊在床上的二三十块零钞发楞。
这家,唉,老妈不死不活的上着班,全部家用就靠她每月微薄的所谓工资支付。
淑花的零用钱呢,除了有时厚着脸皮向老妈伸手,就别无来源。钱啊钱,偷不到,抢不来,想起烦。
就这样坐一会儿,淑花感到自已的肚子有些饿啦,就起身拉开门到了厨房,看见了沙罩下盖着的鸡蛋面。
淑花厌恶的瘪瘪嘴巴,对这千篇一律的鸡蛋面早腻味了。可不吃这个吃什么呢?家里可什么也没有啊。淑花只好坐下来,赌气般拎起了筷子。吃了鸡蛋面。
然后想着晚上和二朵花的约会,淑花慢慢回了屋。
结果她一下瞪起了眼睛,谁说我只有二三十块零钞啦,这嫩红色的一百大钞不是好好的躺着么?她高兴地扑了上去,
淑花敲敲自已的脑袋瓜子:真浑!年轻轻的记性就这么差?刚才是怎么数着来的?
晚上出去玩儿,淑花享受着大花小花的买单,心里想着自已兜里的一百大钞,十分快乐高兴。这人呢,就是怪,没钱,无精打采,有了钱,兴高采烈,哪怕只是区区五拾元。
第二天,淑花起了个早,一个人跑到商场逛荡了大半天。终于看中了一条桔红色的短裙子,掏钱买了下来。
淑花好久没买衣服啦,这条本价六百八现价一百二的打折裙,让刚当了一天富婆的她,又变成了穷光蛋……
现在,淑花穿上了这条漂亮的桔红裙,配上小皱褶收腰的月白色短衫,一个高挑漂亮的都市美女出现在镜前。
淑花得意的照了照,扭了又扭,抓起手机下了楼。
几个爱常年挤在菀内中庭休息凳上唠嗑的老头老太,见“老雷的女儿”出来了,停止了闲聊,齐唰唰一齐把眼睛朝她瞅来。
淑花没理会,昂头擦身而过。
二个小保安远远的瞅见了,相互使使眼色,呶呶嘴巴。待淑花走近了,才一齐立正敬礼:“大姐大好!”
淑花目不斜视,从二人之间慢慢走过。
快出门时,那个满脸雀斑女孩儿似的小个子保安,忽然笑问:“大姐大,要不要特种服务?”,淑花站住了,别过脸蛋:“嗯?”
“你上街,咱哥儿俩给你当保镖,免费的,要不要?”话音未落,淑花一脚踹在他胯裆,假女子嗷的一声倒下了。
街对面,是一个露天冷饮店。
几平方进深的店面,半人高的柜台。二台不分春夏秋冬一直运转的冷热二用机后,总是站着一个忙忙碌碌的年轻女孩儿。
女孩儿充分运用店前宽畅的人行道,城管一走,二个矮矮的小圆桌一放,五六张小小的塑料凳一围,常常就是高朋满座,贵客盈门。
大花小花正坐在小圆桌边,一人一大捧冰激凌,津津有味的用卡通勺刨着,吃着。
淑花走拢了,大花惊叫起来:“哟,美女,你不要太嚣张,这几天正严打哩。”,小花则开叫:“老板,再来一捧冰激凌,不要奶油哟。”
接过包装精美的冰激凌,淑花余怒未消,悻悻儿坐下:“气死我啦,气死我啦。”,一面狠狠抡勺一刨,将一大块冰激凌扔进自已嘴巴。
小花眨巴着纹了眼线,粘了睫毛的可爱眼睛:“谁惹大姐大生气啦?说,说了我们去教训教训。”,大花则碰碰淑花:“美女,这裙子配这短衫,绝啦,在哪买的?”
淑花就高兴的站起来转转:“好看吧?商场啊,一百二呢。”
大花嘴里咬着勺子,啧啧不断:“班花就是班花啊,多读了点书,是比我们懂得搭配穿着哩。”
小花被大花分散了注意力,也跟着上下瞅着淑花:“是漂亮呵,呃,大姐大,你要去援交,不迷死那些男人才怪。”
淑花朝她翻翻白眼皮:“说些啥呢?你搞错没有哦?我去援交?我才不会去呢。给我记住了,以后不许说这类屁话。”
二朵花就乖乖的点点头。
“今天到哪?”
“随便溜溜!”淑花漫不经心的回答,她觉得,即便是在街上随便溜溜,也比呆在家里强。
瞧这明亮灼热的太阳!
瞧这人来人往的街坊!
瞧这花花绿绿的商场!
多美啊!多好啊!而自已那没有生气的单亲家中,却让自已日夜窒息,无法自由呼吸。滚你妈的蛋蛋,单亲家庭,我恨!
大花掏了掏腰包,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票子:“瞧,我爸给的,今天够花啦。中午我请你们吃酸辣粉加以鸡蛋面,晚上蹦迪玩。”
大花的爸爸开了间洗衣店,那庞大而好看的大型自动洗衣机,占了店子大半个面积,可从来没见它转动过。
大花的爸爸将一件件洗得干干净净的各式各样的衣裤被单,掛满了店顶上吊着的竹杆。晚上呢,关了门,爸爸就将洗衣机费力地移到墙跟。
腾出的地方铺起二张小床,爸妈一张,大花一张,天天如此,月月如此。
靠着在城市租赁承包的这间小小洗衣店,大花的爸爸养活了一家人。小花就瞅瞅大花:“多少?不过一二百吧?”,自已手一掏,一把粉红的百元大钞捏在了自已手中。
“瞧我的。大花,你那钱留着,今天用我的,不,是用我老爸的。”
“哎,为什么我要留着?为什么要用你的?”大花刨着冰激凌,不服气啦:“我的钱是纸?”,“不是纸,是血!那是你老爸的血!留着吧。”
小花得意地眯缝着眼睛,刨刨冰激凌:“还是留着吧,咱姐妹三,谁跟谁呀?”
呯呯呯,有人凶凶的踢着淑花的凳子:“收了收了,说了不淮摆,怎么又摆出来啦?收了。”,店子里的年轻女孩儿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收了侧边无人的那张小圆桌和凳子。
“走走走!还坐着干什么?”
来人又凶凶的踢踢大花小花的凳子:“还想等着罚款吗?走了走了走了。”,那进店的女孩儿匆忙放了圆桌和凳子跑出来,狼狈的站在淑花面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走走走!还坐着干什么?”
小花睃他一眼:“好大的口气,本小姐不走又咋的?”双手一抱,昂起了头。一老一少的二个城管相互瞅瞅,也不答话,伸出手就来扯小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