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等人,看看十一点四十五啦,秀花拿起了呼叫器。
音响员应声而至:“秀经理!”
“按照定单上的接洽时间和播放顺序,为婚礼的举行播放。有事我负责,去吧!”,三个婚庆老板望着音响员的背影,张大了嘴巴。
“这事儿就这样定了!手板手心都是肉,都是朋友,四六还要靠大家相互依存呢。对不起,酒店只能按照定单上的接洽时间和播放顺序,为婚礼的举行播放。”
秀花淡淡的看着三个小老板:“为难酒店,实际上也是为难你们自已,请吧!”
看看各自的腕表,三个小老板夺门而出。
12点08分08秒;12点18分18秒;12点28分28秒,三个缠绵而深情的声音陆续响起:“各位来宾各位朋友,请安静;现在,×××先生和×××小姐的世纪大婚,隆重开始!”
三道婚礼进行曲陆续回荡,接着是掌声雷动,叫好声喝彩声扬起彼落……
秀花从自已座位上站起来,赵花也紧跟着起身。
正副经理走向门口,临出门时,秀花回头清晰地说:“会计和出纳请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现在是大堂上菜开酒水最忙的时候,一起来帮帮。”
也不管二人听见否?一挺身跑了出去。
到前台时,秀花接到了马部长的电话,一听,急了:“不是说下午来吗?怎么现在来了啊?”
“嗨,你问我,我问谁呀?接待吧,人家是堂堂的区委宣传部长呵,得罪不起的。秀经理,再困难也要接待,而且还要接待得令他满意,明白吗?”
“贵客来啦!翻一桌备用桌吧。”
秀花对助手吩咐道:“区委宣传部唐部长,你知道的。”
赵花点点头:“知道,这个唐部长经常来,不管吃多吃少,其女秘都要求在实价上加三分之一。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凑热闹?”
秀花笑笑:“我也纳闷呢,去吩咐腾桌子吧。”
后厨房通道,孙子带着二个男生一个小保安和几个女服务员正紧张的忙碌,将一道道大菜送上各个餐桌。个个满头大汗,脚不离地。
饶是如此,离厨房稍远的的餐桌,仍有顾客用筷子敲着桌沿,或者扯开嗓门儿大喊:“上菜上菜,饿死啦,怎么没服务员啊?”
秀花厉声对赵花说:“保安留一个,其余全部叫进来传菜。”,赵花就屁颠颠的跑出去。
片刻,四个挽起衣袖的小保安冲了进来。
瞅瞅还是没看见出来帮忙的会计和出纳,秀花又朝赵花喊:“去!把那二个宝贝叫出来。告诉二人,如果再不来,给予旷工处理,快去。”
赵花又屁颠颠的跑回办公室。一会儿奔出来,远远的向秀花摇摇脑袋瓜子。
接过孙子递来的一大盘煎炸螃蟹,秀花就往前送,一面叮嘱到:“别慌,别慌,莫要上重和上漏了,小心一点。”,小保安接过,挺直腰杆就走。
“还是不来?”秀花瞅瞅奔到身边的助手。
赵花点点头:“不来也不答话,像没听见一样。”
“行了,先莫管俩宝贝了,快帮忙上菜吧。”
这就是饭馆酒店的特点:忙时忙得屁滚尿流,恨不得员工多多为善;闲时闲得浑身痒痒,巴不得把员工全部解散。
确切的说,中•晚餐那关键性的一二个钟头,逼迫多少大小老板和管理者绞尽脑汁,在成本和利润中选择和博弈,至今还没有高手找出一个好的解决之道。
全部动员,上菜大战,总算把三个婚宴的菜上齐了。
还没喘口气,迎宾小姐引着一个宽额角亮眼睛的中年男和二个年轻女孩儿,姗姗而来。
“秀经理,这是区委的唐部长!”
“秀经理?新来的吧?我没看见过你呀。”唐部长握握秀花伸出的右手,迅速松开,四下瞅瞅:“我来的不是时候哟?给你添麻烦啦。”
“哪里话?陈总特地打过招呼,说你下午要来”
“哦,改了时间,改了时间。”
唐部长打断她的话头,歉意地笑笑:“突然袭击,秀经理不会见怪吧?随便弄点就行,吃个便饭罢。”
秀花站住了,看着唐部长说:“酒店还要请你多多包涵呢,唐部长你看,三个婚礼同时举行,大堂和包房都占满啦。所以,我特地为你腾了一桌预备桌,挤得点,不责怪我哟?”
唐部长搓搓手,笑起来。
“言重言重,我和陈总马部长谢总都是老朋友,常来常往的,有吃的就行,有吃的就行!”,当他跟着秀花在腾出的桌子边坐下,神态则更加满意,放松和潇洒了。
桌子紧靠朝向大厅的玻璃窗,灯火辉煌,亮堂宽敞,边吃边可看遍整个大厅风景。
而餐后凡是要到包房的打麻将娱乐的宾客,又必须经过这一桌子。
秀花暗忖:看来,这个唐部长挺喜欢被人注视,许是长篇报告讲多了的职业习惯吧?瞧这唐部长也不过三十出头,居然就官至区委宣传部长了。
呃,宣传部是干什么的?
就是到处讲报告吗?
哦,我明白啦,他如果对咱们没有好印象,到处讲酒店的坏话,那对鲲鹏的影响多不好哟。难怪他嘴唇皮很薄很薄,没血色;难怪陈总马部长谢总都特地打来电话呢。
跟着唐部长一起来的二个女孩儿,站了一个起来:“秀经理,我跟你随便去点几个菜。”
秀花笑着摆摆手。
一切不用他们吩咐,根据陈总的指示,她早准备好了。丰盛的菜肴送了上来,品种数量恰供三人吃好吃足又不浪费,顺带着一瓶“金六福”,一瓶“1816•干红”和三只镏金的高脚酒杯。
秀花拧开了白酒和干红。
她在一个杯里倒一半“金六福”,冲上一半干红,在另外二个杯里倒上一小半1816。然后,将混合酒递给一直看着自已的唐部长,二杯1816递给二个年轻女孩儿。
再微微一鞠躬:“三位请慢用,有事儿请吩咐。”
唐部长接过酒杯,看看秀花:“秀经理,倒酒的技术好精湛。你一定在酒店干过?哦,我好像在哪儿看见过你?”
“是吗?”
秀花淡淡一笑,这种借酒搭讪的酒客,她实在遇得太多。不过,像唐部长这级别的官儿说认识自已,那肯定是开玩笑罢了。
“唐部长,你们慢用,有事叫我就行。”
秀花又朝他笑笑,转身走开。
现在的婚宴上,最初的克制过去了,代之是心性坦承的原始再现。
东边,酒客们相互瞪着眼睛,伸出手指,叫骂一样猜着拳:“不(一)来哟,听到没有,不来啦?”“刘(六)三姐哟,该你娃喝哟,端到端到,端到起。”
“某哥,行行好,他真喝不得啦。再喝,又得回家摔凳子打我啦。”
“呃呃,什么时候兴的输了婆娘拦,赢了我喝酒?某兄弟,你娃不耿直耶,要挨打耶!”
南边,几个喉咙在吵吵闹闹:“哎呀,往桶里吐,往桶里吐!人家是大酒店,莫乱吐,有点公德嘛。”
“谁没公德?谁没公德?妈,妈,哇!哇!哇!妈,妈,的,啊嚏!嚏嚏---嚏!”
“啊哈,某总,你娃也喝吐了?你不是一斤二斤不算多,三斤五斤不会醉吗?再来再来,端到。”
西边,歌声悠长,笑语喧天:“我的家 / 在松花江上 / 那里有 / 有酒喝茶/ 喝了酒茶 / 咱们打回去吧 / ”
“新朗新娘敬酒,没喝着,用鼻子喝哟。还是没喝到,不着不着,重来。”
“某某兄弟,本人今天要教训教训你。为人要真诚,做人要厚道,你怎么能把“金六福”,往地上倒?”……
秀花赵花站在一起,眉开眼笑的瞅着这场面,和众多服务员一样,时而拍掌大笑,时而相视而乐,忙得不可开交。
“瞧这边,瞧这边,花呵,瞧这婚莎多漂亮,一定很贵哟。”
赵花指指南边,羡慕的喊到:“我真羡慕啊,真羡慕啊!”
“到你嫁掉那天,我也送你一套这样的婚莎。”秀花眨巴着大眼睛,信口开河的许愿:“真的,一定送。只是如果到时我忘记了,你提醒我就是。”
忽又眼眶湿湿的,充满了伤感:“哎,现在的人呀!我那时穿着一身旧衣服,买了二斤水果糖五包烟,就把自已嫁掉啦,黄花闺女啊!真是便宜那呆子啦。”
赵花就转身捶捶秀花:“重新来过,叫你那口子重新办五十桌,把失去的补回来。不然,晚上就踹他下床睡沙发。”
一个服务员忙忙的跑了过来:“秀经理,唐部长叫你过去。”,秀花就匆匆地跑了过去:“唐部长,菜还满意吧?”
“海内一流!”
唐部长撅起大姆指,又指指对面的空座位:“坐下!辛苦啦,我要敬你一杯!”,秀花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上班不能喝酒。”
“我叫你坐下,你就坐下!”
唐部长瞪起了眼睛,像面对自已的下属般命令到:“无组织无纪律,目无领导,当心打倒!坐下。”,秀花只得歪着半边屁股坐在他对面。
秀花惴惴不安端起盛着半杯水的茶杯,强笑到:“唐部长,该我敬你。没有你的照顾,鲲鹏哪能展翅?你才辛苦了,我代表陈总敬你一杯。来,我先干为敬,请!”
一仰脖子,冰凉的茶水咕嘟咕噜地下了肚。
谁知,唐部长却睁着眼睛不肯领情:“我还没签字同意呢,你就先喝啦?你刚才说到照顾?没错,实话告诉你吧,秀经理,这鲲鹏大酒店大门牌牌上的四颗星,有二颗是我的。”
旁边的二个女孩儿来了兴趣,就嚷嚷着要他讲讲。
“讲讲就讲讲,当初市商委评星时,本来给的是二星。陈主席一看急了,带着女儿就来找我。哎,当时我在干嘛呢?让我想想,想想。哦,当时,本人是市商委评星复查小组小组长。
这不是鼻孔上沾灰---明摆着吗?本人笔尖一抖,在二星后面又给加上了二颗星。你们说,这二颗星是不是咱的?”
二女孩儿笑着拍起手来:“是!当然是的。”
唐部长就左右瞅瞅,又轻轻打打两双粉掌:“小扬,淑花,先别忙着拍巴巴掌。且听下文,让我娓娓道来。”
兜里的手机响了,秀花如获至宝,掏了手机,求救般朝唐部长举举:“唐部长,接个电话。”,不等他表态,站起来就跑。
手机是铁柱打来的:“秀花呵,我是铁柱呀。”
“我晓得你是铁柱,啥事儿?忙呢。”
秀花一听到老公的声音,就想起那三个口红印,气不打一处来。
“我在局里呢,今晚上可能回来不了啦。”,“局里?局里是哪里?又是陪着喝酒?真是有人给你洗衣服么?”秀花漫不经心的问到。
她眼光一闪,对突然出现的谢总马部长点头示意。然后,轻轻转过了身子:“喂,还有没有别的事儿?真忙呢。”
手机里吱吱唔唔的,听不出老公到底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