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唐部长是邻里呢,我住着他的租赁房呢。”大牛炫耀般笑到:“唐部长是好人,对人不错,常照顾我们乡下人。”
淑花笑了:“好人?这就是好人?你们怎么那样容易满足?”
说罢,心情愉快的哼着歌儿,进屋看菊花姑娘。
眼见得菊花踮起足尖,抹帕往上顺溜一抹,那窗轨上的灰尘就在干净的抹帕上,留下一道麻麻浓浓的印迹;再手脚麻利地将抹帕一反迭,举起又是顺溜一抹。
然后跳下凳子,将抹帕伸到水盆里一搓洗。一张干净的抹帕就捏在她手中,复又跳上凳子,踮起了脚尖。
“好麻利!菊花,找了不少钱吧?”
淑花抱着自已双臂,靠在门楣上问:“一份劳动,一分收获呢。”
“做清洁能找什么钱哟?淑花姑娘,像你这样多好,城市户口,有工作,有住房,什么都不担心。”菊花转过身笑笑:“你老爸老妈上班去啦?”
淑花脸暗暗,说:“上班去啦!我,我没工作,耍起的。”
“城市人即便耍起也有饭吃,不是有低保么?哪像我们乡下人,不劳动,就不得食。”
菊花蹲在地上,在盆里搓洗着抹帕:“刚才听到你说你认识唐部长?”,“是呀,鼎鼎大名的区委宣传部长,谁不认识呢?”
淑花不经意的回答,漫不经心的随口问到:“对啦,你老公说,你们住的是唐部长的租赁房,还常照顾你们?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都认识唐部长。”
“淑花姑娘,听我说一句大实话,你听吗?”
“听啊!”
淑花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想着快清洁快做完啦,老妈下班回来一定感到格外高兴。唉,老妈老妈,栉风沐雨的站在街头,扯着嗓门儿叫卖麻辣豆干的老妈,二年多啦,好像还从来没有高兴过呢。
“唐部长是个畜生,不折不扣的畜生!你和他打交道,可得要当心啊。真的,要当心!”
菊花盯住淑花,重重地一句一句的说完,就忙自已的。
可在她低头的一刹那间,淑花瞟见了菊花姑娘眼里闪过的痛楚和仇恨。虽然像闪电一样稍纵即逝,但是却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明白,清清楚楚印在了淑花脑子里。
淑花一怔,怎么小俩口说话不一样?
一个满口赞颂!
一个极度痛恨?
凭女孩儿的直觉,淑花敏捷地感到菊花与唐部长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可是究竟会发生什么呢?一个是风流倜傥仕途得意的区府宣传部长,一个没有职业和城市户口的乡下姑娘,本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呀。
然而……
晚上七点多过,菊花的清洁工作就全部做完了。
淑花验收后,高高兴兴付了钱。小俩口道谢后,就出了门。出门前,淑花菊花相互留了手机号码,约定改天一定再相互聊聊天,玩儿。
不管城市或乡下,这深宅大院和水泥森林里的寂寞与无聊是一样的!
多一个朋友,多一份高兴嘛。
下了车,大牛照例高高兴兴的背着老婆下了桥墩,朝家里赶去。远远瞅见月白的江波在黑黢黢的天地间蜿蜒。
一只不知是什么鸟儿嘎嘎嘎的叫着掠过头顶,羽翼搧动的气息甚至扑到了菊花颈脖上。菊花缩缩颈项,突然指着前面:“大牛,咱家门前有人蹲着呢。”
大牛就停住,伸起头瞅瞅:“嗯,是谁?等我呀?”,逐急奔而去。
奔拔了,将菊花一放,大声问到:“谁呀?我是大牛!”
黑影站了起来,未说话先打着哈哈:“大牛,菊花,这时才回来?辛苦哇辛苦。”,“唐老板,有事儿吗?”大牛有些惊愕,似这种房东老板蹲着等自已的事儿,好像还从未发生过。
“当然有事儿,不然,我一个跑到江边吹风看风景来啦?进屋说,进屋说,进屋说。”
一边黑黢黢大开着的房门中,传出邻里幽幽的话儿:“人家唐老板等你多时啦?老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哩?大牛,你有福呵,和唐老板关系这样好,这么亲热。”
“呃呃,一样的,一样的,你不也是嘛?”
大牛也打着哈哈哈,眼下,邻里们都对唐老板涨房租怨声载道呢。大伙儿都在私下里恨恨地咒骂着,相互打听着。
并约定,找个机会团结起来,一定给这个敲骨吸血的可恶家伙一点教训,让他再也不敢趁火打劫和趁人之危涨价。
此时,要是邻里乡亲认为自已真和唐老板关系好云云,那还不孤立了自已?事实上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嘛。
菊花早开了门,进屋点燃了油灯。
唐老板嚷嚷到:“桌子,桌子搭起,快一点。”,一面把背后的双手亮出。
嗬!大牛眼睛放光,将手中的扁担往墙头一扔,么喝到:“菊花,搭桌子,搭桌子。”,菊花没理老公,而是蹲在燃气灶前拨弄着。
大牛就自已一手拎过二张塑凳一拼,二把小塑凳一放。
唐老板把手中的猪头肉花生米和一瓶老白干,往桌上一放,搓着自已的手,夸张的呵气:“拧久啦,拧久啦,手指头都死血啦。”
然后坐在小塑凳上:“开瓶开瓶!妈的,这立秋一过,晚上就有凉意了。”
大牛的筷子插进瓶盖一撬,咕嘟咕噜的就往小盅盅里倒,满屋腾起扑鼻的烧酒香。
二人相望大饮一口,拈起猪头肉就往自已嘴巴送。一个真饿。一个则假饿。见大牛一个劲儿喝酒拈菜,唐老板知他是饿极了。
逐笑笑,开了口:“呃,你别光顾自已,还有菊花呢。菊花姑娘,过来喝一口,暖暖身子。”
蹲在墙角下面的菊花,顿时感到自已周身的鸡皮疙瘩绽了起来。
这该挨千刀的,作了恶,居然还像没事儿一样?流氓呀流氓,挨枪子的。见菊花没回答,唐老板更高兴了。
因为这就证实了自已的判断,菊花没敢声张,而是打碎牙齿往自个儿肚子吞了。
这就对嘛,这才叫乡下女人嘛。就应该这样,吃了亏,往自已肚子吞。
要不,个个都像城里姑娘,明明心里巴不得,表面上却又痛心疾首,要死要活的,咱老唐咋敢断然辣手摧花呢?“喝,喝!感情深,一口闷。大牛,你闷啦,听到没有?全闷啦。”
大牛就端起陶瓷盅盅一仰脖子,咕嘟咕噜,大约三两老白干就全下了肚。
“痛快,痛快!大牛,说,咱老唐对你咋样?”
大牛睁着被酒精烧红的眼睛:“没说的,说,又要咱干啥?”,“要你按时上下班,不再在外面,叫花子一样的觅食,怎么样?”
“这事儿怎么讲?”
大牛酒量大得惊人,虽然看起满面通红醉眼矇眬的不得了,可一点不妨事儿。这,菊花和唐老板都了解。
“区府给了咱部一个合同工名额,底薪不高,也就千把出头。可是政府部门的待遇,嗬嗬,来不来?”。
一直坐在灶前的小塑凳上的菊花,嘴唇上粗浮着冷笑,瞅着唐老板和老公侃大山。
她当然知道唐老板不请自来的用意,是前来摸彩底,探听虚实。
唉,自已早已想好,这次大亏,自已就默默的吞了。以后,纵有金山银山,也不能再独身前往,吸取个血的教训罢。
现在,虽然恨不得把这厮碎尸万段,可实实在在的生存环境,却让菊花硬不起腰杆。
菊花唯一想到的是,这事儿要保密,不让大牛知道,更不能坏了自已名声。
不管怎样,报了案,这厮进去了,自已也同样家破人亡,完啦。所以,一直强忍着不开腔。可现在,见这厮耍猴般玩耍着老公。
实在愤懑不平,也实在听不下去了。
菊花便咣的声一拍燃灶:“不去!我们不去!”
大牛和唐老板都吓了一跳。大牛不解的看看老婆:“合同工?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不去?”,“我说不去,就不去。”
菊花站起来,走到油灯光亮处,又手一抄,居高临下的瞅着唐老板。
“你好辛苦哟,唐老板,白天晚上都在忙,也不怕被人举报吗?”,唐老板微微一笑,双手一摊:“忙,好啊,就怕不忙。有人举报好啊,我就出名啦,在网上出名啦,大家都知道啦,都看见啦。”
菊花自然听出话中的威胁,愤愤一跺脚。
“我们就是不去,你给我滚出去,滚!”
大牛吓坏了,人家唐老板好心好意的拎着猪头肉花生米和烧酒上门,还为咱弄了个合同工,你居然喊人家滚?你发啥疯癫?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
可是,大牛爱自已的老婆,也习惯了菊花当着外人的发威作主。
现在只当菊花心情不爽,或者还在为唐老板涨房租生气,便借酒盖脸,喝到:“菊花,怎么回事儿?人家唐老板是好心,怎么这样没礼貌?坐下,坐下,不像话。”
“我说了不准去,大牛,你如果硬要去,我们就各走各的,离婚了事。”
大牛呆住了,这是哪跟哪呀?怎么一下扯到离婚上去了?菊花今晚这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