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好一会儿，苏慕烟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陆庭轩宽厚结实的胸膛，有力的臂弯，温暖的怀抱，让她感觉到心安，不再恐惧。
“没事，我在，”陆庭轩的声音鲜少这般柔和过，轻声安慰着苏慕烟：“你现在……是在我怀里，不是梦中，所以，不用害怕。”
苏慕烟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泪痕，陆庭轩轻轻替她拭去眼泪，手依旧环着苏慕烟，低声问道：“可以和我说说，怎么了吗？”
“我梦见了自己的父亲……”良久的沉默，陆庭轩也只是耐心的等着，没有丝毫急躁。苏慕烟艰难地开口，缓缓道：“他在我十五岁那年，出车祸去世了。”
陆庭轩感到自己的心也狠狠一紧，他没想到，看上去这般阳光开朗，无忧无虑的女孩，也曾经历过那般惨痛的生离死别。
更何况，十五岁，最好的花季，朦朦胧胧的成长，懂事，却又仍然带着孩子气。所以对这些，应该会更加敏感，难以承担。
“而且……”苏慕烟的声音中带着苦涩，半晌，哽咽道：“我是亲眼……看着他出事，亲眼看着……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
那一切，都成了苏慕烟心中永远的噩梦，这么多年，怎么也忘不掉。
时不时，就会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夜晚做梦的时候，每年去给父亲扫墓的时候，路过马路街道口的时候……
她还记得，当自己和母亲失魂落魄地赶到医院时，父亲尚且在抢救中，她的眼睛只死死盯着手术室紧闭着的大门，不住地祈祷着。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时间，可以这般漫长，难熬。
直到——医生推开门，从手术走出来，一脸疲惫沉重的神情。
苏慕烟顿时心下一沉，双腿无力，根本迈不开步，她没有勇气上前询问。
“很抱歉……”医生摇摇头，苏慕烟感觉自己像是跌到了冰窟中一般，医生对她和母亲道：“你们……进去陪陪他吧。”
也没多少时间了。医生不忍心说出口。
“爸！爸！”苏慕烟回过神来，推开众人，不顾一切地冲进去，父亲就那样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戴着氧气罩却在急促地呼吸着，脸色青紫，身上还带着大片的血迹。
“爸，我是慕烟，你看我一眼好不好？你一定要好起来……”苏慕烟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父亲似乎听见了，苏慕烟看见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角有眼泪流出。
苏慕烟感受到了，父亲浓浓的牵挂与不舍。
然而，心电图上的数据忽然开始急剧下降，留在手术室的医生和护士们都已有心理准备，苏慕烟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数字一降再降，直到心电图也变成了一条直线。
她跌坐在地上，耳边传来母亲嚎啕大哭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们给匆匆赶来的亲戚们拉走了。
苏慕烟靠在陆庭轩的怀里，叙述着这些往事，陆庭轩静静地听着，感受着一个女孩心中的痛楚。抱着苏慕烟的手愈发收紧，希望能给她安全感。他的心里，也从未这般不是滋味。
“后来，肇事司机找到了吗？”久久的沉默后，陆庭轩问道。
“找到了……”苏慕烟晦涩地说，好在当时现场有监控，很快警方就根据监控找到了司机，他还是个有前科的在逃人员，那天正是因为自己的行踪暴露，不管不顾地想要跑路，才会闯红灯，疯了般开车，撞到了苏慕烟的父亲。
“可是……赔再多的钱，我爸都回不来了……”苏慕烟靠在陆庭轩的怀中，呢喃着道。
“我爸……甚至没来得及留下一句遗嘱……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苏慕烟知道，父亲临终前会哭，是因为他走的多么不放心啊。
陆庭轩理解，的确，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亲人意外的离去，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留下的阴影，也是最深重的，更何况……她还是亲眼看着父亲出事的，冲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这些，陆庭轩过去都不知道，现在，他的内心，对苏慕烟的怜惜，又加深了许多。
他希望自己能好好保护她，爱护她，让她不要再去做这些噩梦，让她不要再受到重伤害。
“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陆庭轩替苏慕烟将额前的乱发拨到一旁，动作很轻柔，像是在给她一个承诺：“所以……过去的有些事，该忘记，就忘掉吧。你的父亲，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永远留下阴影。”
他的声音仿佛有种力量，牵引着苏慕烟从往日的阴影下走出来。
抓着陆庭轩衬衣的手不由自主收紧，苏慕烟半晌，才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来放河灯吗？”
“为什么？”搂着她这么久，肩膀，胳膊都有酸痛感，但是陆庭轩舍不得松开女孩，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女孩全部的依赖。
“小时候，我家就住在一条河边，”苏慕烟回想起儿时，屋外潺潺的流水，对陆庭轩道：“邻里们都有过节的夜晚，放河灯的习惯，还会有灯会。”
“那时我还是小孩子，每次看见大人，或者是年纪大一点的哥哥姐姐们在放河灯，都觉得特别有趣，尤其是夜晚，浮在水面的河灯真的很美。我就吵着要去放河灯，可是母亲总说我年纪小，生怕我贪玩掉进水里，不安全，所以坚决不允许我去。”
苏慕烟声音细细的，娓娓倾诉着埋在心底多年的往事，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寂静的夜晚，闪烁的河灯，更是触动了她心绪中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