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华来的时候，陆君生正一手撑着额头，微微合着眼，似乎睡着了。
虞华没行礼，而是走到陆君生身旁，执扇摇了摇。她微微垂着头，打量着陆君生。
有时候在夜晚，颠鸾倒凤之后，虞华也会这样细细的看着陆君生。
她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陆君生能一直这样睡着该多好，这样的安然乖顺，不似白日里那个生杀决断的帝王，满腹算计。
全天下人都知道，陆君生独宠华贵妃。
可虞华却没什么感受。那些金银器物堆出来的就是深爱么？偶尔纵容宠溺也是深爱么？
那当初骑在高头大马上，灭了她家国又该怎么算？
陆君生编织了一个他深爱虞华的谎言，他骗了全天下人，甚至最后叫他自己都相信了。
可虞华不信。
年少时的那些情意抵得过什么呢？
虞华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陆君生，手却在距离脸颊分毫的时候顿了下来。
面前的这个容颜，眉眼熟识，却又是这么憔悴。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眼下的乌青，这都在证明这生命的衰败。
毒药，已经悄悄地侵入了他的骨髓。
陆君生睫毛微颤，虞华的手立即像触电一样缩回去。下一刻，陆君生缓缓睁开了眼睛。
“陛下怎么在这儿睡了，多不舒坦。”
陆君生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进来他总是有些嗜睡，常常就不留神的睡着了。
他看着虞华，轻声道，“什么时候来的？等久了？也不叫朕一声。”
“才过来，见陛下睡的臣，就没叫您。”虞华浅浅的笑着。
陆君生静静的看了虞华半晌，似乎想要从那双顺从的带着笑意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
半晌，他一无所获的收回了目光。
“沈眠还没找到。”陆君生语气淡淡。
虞华眼睛睁大了几分，“那刺客也一无所获么？”
陆君生点点头。
虞华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陆君生的额角，“陛下也别太担心，那事没发生多久，陛下就严禁城门。想来那刺客插翅也难逃出去，刺客估计还在建康城东躲西藏呢。”
陆君生瞥了虞华一眼，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有一层层的漩涡叠着，“你说，那些刺客的目标，到底是你，还是世子妃？”
虞华手上力道未松，面上仍挂着笑意，看不出什么来，“臣妾也说不准。不过按照郡主说的那句听来的话，还是目的是臣妾的可能性大一些。”
陆君生抬手握住了虞华的柔荑。他手心有些烫，像是有火苗顺着经络一路烧灼到心肺。
陆君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问道，“郡主同世子妃感情很好？”
“是。”虞华点点头，“听说她们两个是一同从平阳，早在那儿两个人就认识了。这几日世子妃失踪，郡主也是哭的厉害。前儿还生生哭晕过去一次。”
“哭晕了？”陆君生挑了挑眉，“今儿听说长公主还去皇寺还愿烧香了，怎么不在家照顾郡主。”
“这事儿臣妾知道。”虞华笑着，“说是还愿，还不是为了郡主，前儿郡主哭晕过去，殿下急的不行，着人去皇寺点了灯，如今大好了，便去还愿了。”
陆君生笑了，“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是殿下走之前，来宫里同我说过这事儿。”
“阿华。”陆君生突然开口，“你同世子妃感情很好？”
“是啊，世子妃是个妙人，臣妾同她合得来。”虞华轻笑着说。
“那你会不会……”陆君生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虞华皱了皱眉，“陛下要说什么什么？”
陆君生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朕还有折子没看，晚上朕会去同你一起用膳。”
虞华知道陆君生有话没说完，却也不多问，只弯腰退了出去。
陆君生微微皱着眉，眼底有几分躁动。
——你会不会为了沈眠而骗我。
陆君生未说出口的话，压在心底反复问了自己多遍。
她会么？
虞华出了乾坤宫，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下来。她微微松开掌心手心里都是冷汗。
陆君生开始对她起疑了，也不仅仅是这一个事儿，是她同沈眠走的太近了，太多巧合的事儿放在一起，陆君生不生疑心才怪。
他刚刚明明是要试探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没说。
难道？陆君生心软了？
“来人，晚上陛下来宫里用膳，记得告诉小厨房加两盅汤。”虞华开口吩咐
“是。”
虞华不敢把事情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情感上。既然陆君生开始怀疑她，那她就要先下手为强。
虞华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她摸着胸口，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