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灯火如豆,韩琛在书房里看了一下午的兵书了,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他好似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只要一闭眼,眼前都是沈眠的一颦一笑。
前世,他们也曾大婚过的,他们也曾拜过天地,入过洞房的。
一直到现在,韩琛都还记得那时大婚事,他们二人扯着一条红绸子跨火盆。
那日阳光有些刺眼,透过沈眠凤冠上垂下来的珠帘,只能看见她鲜红欲滴的红唇,她弯着嘴角,微微动了动,无声的比了两个字。
她说,‘夫君。’
韩琛的脸腾地红了。他别过头,目光又落在她握着红绸的手上,白皙而纤长,指甲上染的凤仙花汁,更衬得皮肤奶白。
韩琛一时看呆了。
直到沈眠跨过火盆走到他身边时,韩琛才回过神。借着袖口的宽大,沈眠悄悄的扯住韩琛的手。
柔若无骨的触感让韩琛耳尖微红,他想呵斥什么不知羞耻,可话到了嗓子眼却说不出来了。他最后默默的垂着头,手也没挣开,任由沈眠扯着他。
他喜欢沈眠么?应当是不喜欢吧。
沈眠生的艳丽,虽是庶女却得老太太喜爱,家世又好,原是他韩琛一个寒门子弟配不上的。
当初所有的人都在同他说。
“你攀上了沈家,前途光明啊。”
“那沈家姑娘生的如此绝色,怎么会瞧上你。”
那些私底下窃窃私语的话,都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将韩琛仅剩的自尊砸个粉碎。
他那时大概是恨沈眠的吧。
恨她的自命清高,恨她带来的一切动乱。可韩琛偏偏又不能拒绝。
他需要沈家这个橄榄枝。
他在泥土里呆了太久,实在渴望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沈家是他的跳板,沈眠也是。
入洞房的时候,在他撩开沈眠红盖头的时候,韩琛心底装的都是恨意。
或许,还会夹杂着一丝惊艳。
沈眠真的是生的太美了,一身火红,在繁复的灯火下惊艳四方,便是同壁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也不差什么了。
她眉眼弯弯,看着对面的韩琛柔声道,“夫君可喝醉了?”
韩琛当时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半晌,淡淡的说出一句,“沈眠,我不喜欢你。”
时间隔的太久了,久到韩琛已经不记得当初沈眠是什么表情。
不过,她一定很难过吧。
韩琛就这样在书房里坐了许久,手中握着的书半晌也没翻动,直到下人来报,说嫁衣缝制好了,问是不是要给安平县主送过去。
因为韩琛的缘故,这府里上下没人敢叫沈眠为世子妃,都像府里做姑娘时那么叫,唤尊号,安平县主。
韩琛微微的“嗯”了一声,又突然站起身,“罢了,你把嫁衣给我,我亲自给她送过去。”
下人端着托盘递过来。
嫁衣火红,在灯火下更显得炫彩夺目的美丽。
这一件嫁衣要比前世的美了太多,不过怕是沈眠不想穿上这一件罢。
其实韩琛一直想不通,今生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前世明明沈眠对他趋之若鹜,今生却避如蛇蝎。难道是因为他的重生改变了这一切?
韩琛皱着眉想了半晌。
罢了,不管怎么样,沈眠一定是他的,她会成为他韩琛的妻子,一步步陪着自己走向高位。
韩琛带着嫁衣去沈眠屋里的时候,沈眠正喝着安胎药。
她低头拿着药碗漫不经心的用勺子晃,不知道在想什么,连韩琛进来也没听到。
韩琛看了她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想什么呢?”
沈眠猛地抬头,看见韩琛时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韩琛面色沉下来,“这么不想看见我?那你想看见谁?嗯?”
自然是孟韫。
不过这话沈眠没胆子说出来,她如今为鱼肉韩琛为刀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她如今怀了身孕,更是要万事小心。
她别过头,语气淡淡,“我在想,今夜晚饭用的鸭子太油腻了,不知道明儿该吃什么。”
韩琛嗤的笑了。
明明知道沈眠说这些不过是借口,可韩琛还是宠溺的笑着,顺着她的话说,“厨子不精心,换一批就是了,委屈自己做什么。”
“可别。”沈眠怕他真的把人给换了,忙开口道,“你因为我夺了人家的饭碗,人家可不是要恨上我,我如今怀着身孕,你别再给我多添孽障了,”
“就算有再多孽障,都是加在我的身上。”韩琛淡淡道。
沈眠面上淡淡,心底却冷笑一声。这韩琛前世做了那么多孽障事,老天怎么还不收拾他?
不想再同韩琛多说,沈眠侧头看着托盘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韩琛笑着将托盘放到沈眠一侧,“嫁衣,你去试试?”
沈眠看着那火红火红的嫁衣只觉得刺眼。她心底微沉,强扯出笑意,“今儿太晚了,明儿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