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华瞥了他一眼,有些讶异,“成王殿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你……早就猜到了?”
“猜到也不难,早听说安平郡主同贵妃娘娘交好。而那安平县主又是孟韫的世子妃,说你同孟韫没有猫腻,谁信啊。”
虞华挑了挑眉,漆黑的眸底有冷意浮动,“成王殿下真是厉害,本以为你在辽国混得不怎么样,可如今这么一看,倒是小瞧了,隔着万八丈国土,你都能将这么私密的事打探清楚,真是不能小瞧你。”
“不过我倒是很奇怪,孟韫他兵力有限,身份地位不如豫王,贵妃怎么会同他合作?”耶律辰轻笑着问道。
“做人做事,不能鼠目寸光,要放长线,钓大鱼。”虞华漫不经心的垂眸,微微抿了一口茶。
“孟韫他值得贵妃你这么高的称赞么?”耶律辰微微一笑。
“在我看来,值得。”虞华盯着耶律辰,一字一顿的说道。
耶律辰沉默了一会儿,耸了耸肩,“好,我姑且就把半压在了孟韫身上,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虞华笑了,“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我那个皇兄可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你们陛下如困兽一般,人一旦被逼急了,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耶律辰语气淡淡,“若是他们二人联手。孟韫就完蛋了。”
“他们二人,各自心存异心,就算是联手,又能维持多久。两只猛兽非要披着人皮,一旦闻到了血腥味儿,还不立刻就现了原型。”虞华无所谓的说道,“更何况,那豫王还在一边杵着呢,陛下就算再恨孟韫,也不会放任豫王不管。”
顿了顿,虞华笑意盈盈的看着耶律辰,“更何况,我们还有成王殿下这么一个杀手锏,既然是合作,殿下总不会一味的叫我们出力,您自己却坐享其成吧?”
“有趣。”耶律辰眸底带了几分笑意,“我想我开始明白,为何你们越国的皇帝如此宠爱你,你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人。”
“成王殿下,美色误国。”虞华笑着说,“我可不是纯善之人,我是蛇蝎心肠,你该怕我才是,”
耶律辰嗤的笑了。
“那么,蛇蝎贵妃,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很简单,如果这个谈判达成,这两人联手,我希望你们辽国派来支援陛下的军队里会有你的将领。”虞华笑着说,“这么点小事,对成王殿下来说,该是举手之劳吧?”
耶律辰微微屈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扣在桌子上,半晌,他笑弯了眉眼,“好,到时候我会派那人直接同孟韫联系,一切听你们调配。”
“多谢成王殿下。”虞华微微颔首。
“那么,敢问贵妃娘娘。”耶律辰轻笑着问,“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辽国的帝位,不知道成王殿下可还满意?”虞华凤眸微眯,隐隐带着不可言喻的风情万种。
耶律辰呼吸一滞,“自然是好。”
虞华缓缓站起身,重新披上了黑色的斗篷,“天色不早了,成王殿下,我该告辞了。”
临走前,虞华侧头,别有深意的看着耶律辰,“你真的不像一个辽人。”
耶律辰似笑非笑的看过去。
“谁知道我是个什么怪物呢,”
虞华走后不久,阿奴轻轻推门进来,看见还呆呆坐在那儿的耶律辰,试探着开口,“成王殿下?您就寝么?”
耶律辰好似才回过神似的。
他端起刚刚一口未喝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股脑的倒进了铜盆里。
随着“撕拉”一声。
铜盆里的炭火熄灭,冒出了一缕缕的白烟,在上空一点点升腾浮起。
“你去睡吧。”耶律辰的声音有些喑哑,“只留一盏烛灯就好。”
阿奴微微颔首。
他走过去吹灭了其余两盏烛灯,屋子里猛地暗淡下来,只有在耶律辰手边还有一盏灯泛着微弱的光。灯火明灭,晃得耶律辰面上明明暗暗。
其实他很困倦了,折腾了一整日,又同虞华说了那么久,脑袋都胀痛。
可他不敢睡,尤其是在越国,在这个他母妃曾经住过的宫室。
他好像一闭眼,又能看见他小时候经历的一幕幕。
那些人骂他“贱种”。说他不配做辽国人,更不配呆在宫廷里,做辽国的皇子。
耶律辰每每听到这些话,都在心底冷笑。若是他有选择的权利,他也不会呆在这么一个地方。
他一开始受了委屈,还知道回去同母妃哭诉,可哭了又有什么用,她母妃是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妇人,看着耶律辰一身的伤,只会哭的更厉害。
后来,耶律辰也不说了,他想着,他自己多受一些苦,能换的母亲安定,也是好的。
直到有一日,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日,他像往常一样下学回宫,一进宫门,就觉得有些不对,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无。虽说母妃平时不得宠,可也不会这样。
耶律辰狐疑的走进去。
在内侍门口,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他年岁还小,好奇的撩开帘子一看,正看见他那平日觉得英明神武的父皇此刻拽着母妃的头发狠狠的往墙上撞。
一下又一下,嘭嘭的声音砸在耶律辰的心头。
皇帝一边砸,口中还狠狠的骂着,“该死的越国贱人,你们皇帝把你嫁过来有什么用,还不如分两座城池给我。”
他母妃衣衫凌乱,额头一片红肿,脸颊也微微发红,似是刚刚被打过耳光,嘴角还带着鲜血。
她哀哀的哭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经意间,她看到了耶律辰。似乎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到这样一幕,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挣扎,哀哀的叫出声。
“别看,你快出去。”
这样一句话,成了围绕耶律辰整个童年的噩梦。
后来他母妃生了病,没有太医肯来给诊治。那年雪下的大,他直直的跪在大殿外,一遍遍的哭着求。
雪越下越大,却仍旧没人理他。
后来他母妃病死了。
而他也学会了怎么这玲珑宫廷存活下去,他终日挂着温和的笑,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可只有站在阳光下的时候,耶律辰才能感受到自己那颗快要腐烂的心。
它在叫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