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长公主一直都不问世事,可无论如何她都是先帝的姐姐,先帝敬重与她,这公主府里有先帝御赐的不少物件,关键时刻,耶律辰相信,长公主足矣保下他妻子的性命。
更何况陈清月是长公主找了许久才找到的亲生女儿,因着亏欠的心情,长公主也会拼命护着她的安全。
如此,耶律辰便可以放手一搏。
陈清月从来都没有如此的勇敢过。
身后跟着的是韩琛派来的人,这一路之上,跟着她一直到了这公主府的府前。
见她进门之后,方才转身离开。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陈清月膝盖一软,直接磕在了这青石地板之上。
她的勇气如今也用光了。
公主的的下人见着来的是成王妃,自然是忙不迭的将人扶进了府内休息。
康乐长公主知道她的女儿一定回来,更是知道此行她这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可她亦是知道自己绝不会答应。
吩咐府里的人好好照顾好她,她便是一面未见陈清月。
陈清月未曾见过如此,她母亲自从认回了她以后,对着她的所有的要求,俱是有求必应,从未食言。
即便当日自己一心要嫁给成王,母亲私心里是不愿意的,可最后还是随了她的意。
可这一次,陈清月却是在母亲这里吃了闭门羹。
“母亲,为何我最想你助我之时,你却不依我了呢……”
陈清月所有的底气,都是来自母亲对她的爱。她知道自己拿着母亲的爱和对她的愧疚之心要挟母亲,她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未曾顾及到母亲的处境。
可母亲啊,你是孩儿最后的倚仗……
“郡主……”
陪着陈清月的是她在长公主府里一直伺候的丫头,如今见着郡主如此,自然是心下不忍。
可她也只是个下人罢了。对于主子的命令,自然是无能无力。
长公主知道此次伤了她女儿的心。
亦是知道如此的话,她的女儿日后必定会恨她,可是这是保下她最疼爱的女儿唯一的方法了。
你可知为人父母对子女的那片心……
“将此送入成王府内,告诉成王,本公主的嫡女庆荣郡主与其和离,此后,他成王府再与公主府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将这些都断的干干净净,方能够让那些盯着她女儿的豺狼虎豹们转移目光,亦是如此才能从这场将要到来的风雨之中,将她女儿置身事外。
这是她唯一能为陈清月做的一切。
“是,长公主。”
陈清月一离开成王府,这围困成王府的士兵们便是前去禀报了韩琛。
韩琛一开头便是料到如此情况。
成王若是被围困,前来解围之人除了长公主外,便是再没有第二个。
长公主之所以会如此,也是看在自己唯一的女儿是成王妃的面子上。
若是有朝一日,这成王耶律辰与这陈清月再没有丝毫的瓜葛,那么即便是他手里握着京城的密道图,亦是孤立无援。
而如此境地下,才是他们谈条件的最好时机。
所以,他韩琛在等,等着成王耶律辰完全失去支柱的时机。
至于如何左右长公主的判断,这件事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难。只因为那份大辽王被杀的情报,他也给长公主府送去了一份。
长公主可以屹立不倒到今日,自然的审时度势之辈,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相信长公主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女儿的决定。
韩琛执起酒杯,对面无人,他便是对着这空旷的天地一敬,而后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若是他韩琛不能够的到沈眠,那他也要搅乱了这天下,让孟韫没那般轻易的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如此,方能够解了他心中所有的不甘。
“饮酒伤身,你莫要喝了。”
沈嫣在这大厅之外,站了好久。
她一直看着韩琛一人独酌。他不知何时起,对着这酒水之物,再没有了禁制,如此的烂饮,日日酩酊大醉,原就不甚健壮的身姿,如今瞧着又憔悴了几分。
这韩府的下人虽然一日日见他如此,对着身体自然是多有损害,可是韩琛对下人大大规矩甚严,稍有不甚,他们便会受到惩处。
如此,即便他们有心规劝韩琛,也没有了那份胆量。
便任由这韩琛一日日的如此消沉又极端的过活下去。
沈嫣原是想要如同这府内的其他人一样,视而不见,任由韩琛作践自己。
可在这门厅之外,站了良久,终是踏出了这一步。
缘由做不过是不忍见他自残。
她会伤心。
“李夫人竟也管起本官的事情了?”
这人果真是好一张恶毒的嘴,便是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伤她千百遍。
看着沈嫣一瞬间煞白的一张脸,韩琛却是从心底起了几分的快感来,他何时竟要靠着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来解了他的一腔不甘心?
“抱歉。”
对着沈嫣说了句抱歉外,便再也没有留下的必要,韩琛转身离开了厅门。
“你无需与我道歉,本就是事实……”
待到韩琛的身影早已经看不到之际,立于大厅之内的沈嫣方才像是带着几分的自嘲一般喃喃自语。
对于出卖那人,从沈眠孟韫手中得到了如今的自由之身,她从未有过后悔之时。
她要活着,即便是烂如蝼蚁之辈,她沈嫣也要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是唯一的希望。
她的生母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东西,亦是没有为她带来显赫受人尊崇的地位。她临终之前,只给沈嫣留下了一句话:
好好活着。
为了这一句话,沈嫣多年来不管是受了怎样的打击,亦或是被人欺负,她都会咬着牙撑下去,只为了活着。
她从未觉得自己为了活着所做的一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即便是眼下,她亦是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她只是感到略微的遗憾。
若是,若是她当初没那般彻底的将自己交了出去,她与韩琛之间可会存在一丝丝的联系?
而不是如今这般,即便让她自荐枕席,她却是连成为韩琛侍妾的资格都没有……
沈嫣在这大厅之中站了良久,而后看到桌上那壶尚未饮完的酒水,拎起倒入嘴中,让酒的醇香与辛辣在她的肺腑之间一顺而下,虽说带着几分的痛意,可说到底,她沈嫣也有着好些时日未曾这样的畅快淋漓了。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