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婵钥也知道,他身为男子,却娇滴滴地,比女人还不如,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她便琢磨着,要给蓝予熙找点事做。
“大娘,您一般在屋子里,都做些什么呢?”
她隐约知道,何氏在屋里面大多是做些女工,或是些其他小玩意儿,来补贴家用。蓝予熙可能做不来女工,但是雕个小动物,又或者画几幅花样,给大娘绣香囊用,也算是出了份力啊。
她便想着,借口问大娘干些什么,顺便给蓝予熙找点儿事做。
何氏见她目光往蓝予熙那边瞄了一眼,就知道她的意思,笑着说:“我呀,就是会绣些东西,只是这见识短浅,画出来的花样总是不讨人欢心。”
苏婵钥暗道,大娘上道。
“画花样,这恐怕是肚子里有点墨水的,才能画出来的吧?”她说着,看一眼蓝予熙,询问道,“蓝公子对于花花草草的可有研究?”
蓝予熙放下筷子,说:“会些花样。”
他动作优雅缓慢,和别人说话的时候,绝对不动筷子,嘴巴里更是干干净净。
与他相比,苏婵钥四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因为嘴巴里的饭菜含糊不清的样子,实在太粗俗了。
苏婵钥不由得学着他那样,把饭菜都咽下去,手上的筷子也不由垂低。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日后大娘绣花时,你便能提供些花样来。你看可好?”
她说完前半句,就发现自己有些擅作主张了。蓝予熙是个大男人,不能由她一个小姑娘来做决定的,就连忙加了一句反问。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的,毕竟蓝予熙学画画,可不是为了画这些小玩意儿的,而是为了更为风雅的事物。
若是蓝予熙清高一些,恐怕会直接拒绝。
但她私心里,又觉得蓝予熙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蓝予熙点头,说道:“当是如此。”
听他一口咬定,苏婵钥松了口气,但同时心底也对蓝予熙更加疼惜,想他那玉葱般的手指,生来就是抓笔杆子的,如今却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不得已让那玉手上染上烦事。。
而莫名地,她心里也有几分兴奋。
如蓝予熙这般,有几分遗世独立气质的人,被她这么寥寥一句,拉入了凡间,做了些所谓不入流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跟蓝予熙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地拉近了。
当然,她在内心的深处,知道这只是错觉。
他们的距离,从来都如鸿沟一般。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苏婵钥本还想着,他是不是只是暂时答应,心里却不屈服,但她偷偷打量了蓝予熙,只见他的眉梢都带着喜意,根本就不是伪装,恐怕是真的想帮何氏做些事情,她便放心了。
吃过饭之后,何氏以苏婵钥要学习为由,赶陈小山去洗碗,同时拉着苏婵钥的手,进了里屋。
“好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关于怎么种田……”
何氏说起种田的事情,真的是极为细致。
苏婵钥此时特别希望自己手边有个笔记本,或者……就算是一小沓便签也行。可奈何这个穷乡僻壤,科技有极其落后的古代,根本就没有便签,而那些读书人才能用得起的笔墨纸砚,对她而言,就太奢侈了。
陈家的输出项太多,根本就存不下几个钱,更别人说能买来笔墨纸砚了,就连蓝予熙的书,她也是去那些小摊上淘来的,根本就不敢去书店看。
书店那些正版的价格,她是一本都拿不下来。
这也就使得,她在听何氏的话时,必须死记硬背,强迫自己把每句话都听进去,更是利用联想思维,把前后因果穿插上。
可即便是这样,当何氏说完之后,再考教她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记住的,有三成都错了。
她自己懊恼不已,却不知在何氏的眼中,苏婵钥已经足够聪明。
“今天先到此为止吧。”
何氏其实很想问苏婵钥的来历,但一瞧陈家兄弟俩个缄口不言的样子,她也实在没有立场提问,便一直憋着。
“我之前听你说,你本想种药草,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何氏漫不经心地问道,苏婵钥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从陈小山那里得知,有了田就得上缴粮食,这还不如一次性都种成粮食了,半截草药半截粮食,实在让人折腾的很。”
而且她并不能确定,将药草跟粮食种在一起,是否会彼此之间产生不好的影响。与其产生这种可能性,还不如一开始,就只种一种。
另外,她其实又想到了一件事。那便是在古代很容易发生饥荒瘟疫一类的大灾难,如果她为了钱财,种了药草,等到发生这些灾难的时候,她就真的只能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易子而食,吃人肉喝人血了。
何氏缓缓一笑,说道:“也幸亏你种了粮食,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指点你,药草这一块,我真是一概不知。”
苏婵钥拍了拍她的胳膊,说道:“家有一老犹如一宝,就好比现在。多吃一碗饭,自有多吃一碗饭的道理。大娘,您就别再谦虚了。”
何氏知道苏婵钥嘴甜,便也笑着应了。
隔天,苏婵钥就起了个大早,让陈大山陈小山一起来帮忙,把地里全种上稻谷,至于山林中那一小块儿,她暂时还没想好要弄些什么。
听何氏说,现在只来得及种晚稻,但至少还有一次收成,否则就这样荒废了,等到,冬天时,恐怕又是一田的野草,收拾起来极为麻烦。苏婵钥也不再迟疑,毕竟现在种稻谷,已经很晚了,如果能赶得上还能收一次,如果再晚些,晚种的稻苗也只能浪费了。
如此一来,陈家便都忙碌起来。
陈氏兄弟只在小的时候种过田,之后父亲去世,母亲把田卖了,他们家就没再种过地了。但身体的记忆还在,虽然初上手的时候有些生涩,可是经过何氏的指点,他们马上便熟练了起来。
有了这两位得力助手,苏婵钥便没有那么辛苦了。
她现在的身体,比最开始好多了。
以前的时候,从村子里到镇上,来回一次,都让她气短胸闷,但是现在,让她跑上两个来回,她都干劲满满。大概是托了前阵子,许多村民来看病的福,因为有些病患,需要苏婵钥去扶去背,慢慢就锻炼了出来。
正午,太阳大,几人正休息吃午饭。
“等着粮食出来之后,我和大娘,你们四六分吧。”
何氏跟苏婵钥一起啃着干粮,听到她这话,手中的干粮差点都没拿稳。
她怀疑地看着苏婵钥,问道:“为何要四六分?这地是你的,种出来的粮食自然也是你的。”
苏婵钥见陈氏兄弟也看着自己面露不解,便说道:“若是我没有买这块地,大山小山俩兄弟两个便可以去县城里做短工,补贴家用。但如今我为了种田,把他们俩来当苦力,自然也是要给一份工钱的。”
何氏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等庄稼熟了之后,你给些工钱也就是了,为何要四六分呢?”
在她眼里,苏婵钥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别说让陈氏兄弟在这两天里帮苏婵钥干活,就算是日后年年如此,她也不会有怨言。但她没想到,苏婵钥竟然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苏婵钥摇了摇头,说道:“这钱虽然是我的,但是,我出的力气毕竟还是少,粮食能够种出来,还是陈大山和陈小山的功劳。”
她说着话,一边比划着三人种下的稻谷。
一个早上,陈大山已经中了好几溜,陈小山也不成多让,只有苏婵钥摘了半截,一溜都没有栽好。
说到这里,她面色一红。
果然种地,还需要许多的知识和熟练度,像她这种半道子插队的,就算知道再多的理论知识,运用不到实际上,也是白搭。
何氏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了,你这有困难,那两个做哥哥的,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苏婵钥听到,这心里一暖,见陈氏兄弟两个也连连点头,丝毫不想要她分给他们的粮食,苏婵钥却依旧坚持。
“不行的,只要付出就有收获。哪有因为情分在,所以,不给钱的道理?这不是骗人吗?”
何氏也依旧是拒绝,连忙摆手说道:“这使不得,使不得。你看村里面那些庄家,分给佃农的,也就只有一成,最多两成,哪有四六分的?”
苏婵钥听到这,哑然失笑。
“我这四六分里头,大头是你们,小头是我。本来我们三人一起来做,我出的力最少,但是因为这地是我的,所以,我才分了四层,否则按照平均分来说,陈大山和陈小山应该占的更多些。”
何氏听到这,已经惊呆了。
陈氏兄弟也张着嘴,嘴里的干粮都露了出来。
“我买这地,其实本来是想给我和蓝公子留口粮,再来,就是因为田地上缴些粮食罢了,再多的,我们又吃不下,白白浪费。但是大娘和陈氏兄弟你们就不同了,你们除了日常所用之外,还要存钱娶老婆。更何况,大家都有的拿,才有干劲,种出来的田,收成才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