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呸，什么玩意儿。”
穿红戴绿的王媒婆站在陈家门口，双手叉腰，佝偻着身子：“你家最后一个成年男丁都死在了战场上，这一家子的孤儿寡母等着你养活，你不改嫁，等死吗？”
嘭！
一瓢大粪从里面泼了出来，溅了王媒婆一身。
王媒婆气的直跳脚：“张屠夫人是长得磕碜了点，可好歹也有门手艺会赚钱。不嫌弃你嫁过人，也不嫌弃你刚过门就克死了男人，还愿意入赘你婆家。柳娅，你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穿着素白布衣的柳娅拿着粪勺从里面出来，带着屎尿的勺子对着王媒婆一阵乱打，口中骂道：“滚，要嫁你去嫁。一个驼背，一个跛脚，天生一对！”
王媒婆是个驼子，手脚也不灵便，哪里是气势汹汹的柳娅的对手，很快就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一面走还一面骂骂咧咧：“老娘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才上了你陈家的门。一家子破落户儿，没米没粮的，等着去死吧。”
柳娅拎了桶水将门口冲洗干净，顺便将那些看热闹的人一并泼走。
人群中不少人都接连摇头，十分同情。
这陈家原本也是人丁兴旺，可随着朝廷征兵越来越频繁，陈老太婆的男人并三个儿子先后死在了战场上。
长孙新婚当日就被抓走了，这才小半年，就传来死讯。
长孙媳妇柳娅因着没圆房，十里八乡的媒婆都盯上了这个便宜货，想给她说亲。
没想到这柳娅病了一场之后就转了性子，原本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变得泼辣无比。
但凡有媒婆上门，砍菜刀，捶衣板，舀粪勺子，抄起什么是什么，对着人就是一阵打骂。
前后已经打走了好几个媒婆了，也打出了泼辣的名声，坐实了这陈家长嫂的身份。
上一辈的三个媳妇儿，就剩下实心眼儿的老大媳妇刘氏，也就是柳娅的婆婆。
老二媳妇在自家男人死讯传来当日，就投井死了，留下一个儿子陈志。
老三媳妇年轻也能干，先后生了一对双胞胎的女儿和一个儿子，却狠得下心，守不住改嫁了。
听说嫁给了员外老爷做了小妾，日子风光快活得很。
这一家子老老小小，加上陈家的老太婆李氏，柳娅的小姑子陈秀丽，一共八口人，就剩下十二岁的陈志和七岁的陈辉才是男丁。
刘氏嫁过来是长媳，操持家务是一把好手，可惜这陈家是家徒四壁，任由刘氏再贤惠，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剩下的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也指望不上。
所以全家的重担都落在柳娅的身上。
陈家原本还有几亩薄田，最后一亩，都在前几天，连带着地里即将收割的稻子一并卖了，给柳娅买药了。
李氏至今还躺着。
柳娅把装着野菜和鱼的背篓交给刘氏：“这两条鱼，劳烦娘收拾出来。我一会儿煮。”
鱼是极腥臭的东西。
就算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除非逼不得已，是没人吃鱼的。
可柳娅不同，她有祛除鱼腥味儿的法子。
刚回了自己的屋子，还没坐下，就听见厨房里的刘氏惊慌失措的大声道：“来人啦，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