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袁警官坐在沙发另外一头，顾若语倒了水递过去，对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顾小姐别客气，叫我袁朗就行，我还在实习期呢。”他说着，眼睛在客厅里看了看，“你今天晚上住这里？”
我不住这里，您过来找谁呢？
顾若语眼眸一动，点了点头，“方仪是我的好朋友，我想为她做些什么。”
祝方仪的尸体已经被她的家人认领回去，顾若语却没脸去见她，心里自责。如果不是自己那么轻易离开，方仪怎么会遇害呢？
袁朗暗骂自己没有眼色，转开话题，“但是目前住这里还是很危险的，凶手还没抓到，说不定还在酒店。”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顾若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房门。她端起水来喝了一口，心情复杂。
袁朗当时是和收队一起回去的，总不可能半夜了忽然赶来查看现场，何况还不知道自己住这儿。封承言大概也不是那么坏，之前自己做噩梦尖叫还来询问情况，这个警官多半也是他叫来的吧。
一个主动和警察联系，并且会担心自己安危的男人，会是凶手吗？
不不，顾若语，你不能这么轻易动摇，凡事讲求证据，你学律师这么多年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听说你做噩梦了？”袁朗没有得到回答，又换了个话题安慰她，“不怕不怕，梦都是相反的，何况你今天遇到这种事情，做噩梦也正常。”
后面几个字他说的含糊，大概也在懊恼自己怎么又说回来了。
顾若语把散漫的思绪收回，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接受安慰。
袁朗年纪不大，还在实习期，充满活力。顾若语眼神柔和几分，对他道了声谢，“麻烦你了，这么晚还过来一趟。”
“没事没事，应该的。”袁朗笑了笑，站起来，“我今天晚上在客厅给你看着，你进屋去休息吧，这一天也够累人的。”
让人家一个小警官来给自己看门守夜，顾若语自然不好意思，她张口就要拒绝，袁朗却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摆手道，“没事，反正我在家也是看这些东西。”
一些研究犯罪心理的书，一些办案经验，还有一些黄皮纸袋，应该是从警局资料库里借出来的宗案。
见顾若语还是有些不不好意思，袁朗又抛出个饵来，“这样吧，你现在进屋睡觉，明天我带你去1403房客家走访怎么样？”
顾若语迟疑了一下，但已经能看出来动摇的神色，“会不会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袁朗又笑，活力十足晃花人眼，“你和祝方仪是朋友嘛，何况这次事件你也是重要证人。没事。”
顾若语最终还是被劝回了床上，人民警察能带来的安全感叫人着实安心，之前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已经在不知不觉消失了，顾若语一夜好梦，第二天一早打开房门时，就见到了满桌子的早餐。
“醒了？”袁朗出去跑了圈回来，通宵一宿脸上半点灰白疲惫都看不出来，“吃早饭吧，吃完我们就走。”
预订1403房间的是一对年轻情侣，女方叫舒盼，男方许思远，两人恋爱三年多，如今舒盼已经见过家长，住进许思远家了，而昨天舒盼给出的地址，也正是许思远的家庭地址。
顾若语跟着袁朗和另外一名警官小何在许思远楼下碰面，到约定时间一起上楼。这边的小区是才接房两年多的小区，住户不多，绿植正在生长期，整个看起来都很新，泥土颜色重。
13-6，袁朗上前敲门。
门里一片安静。
小何看了眼时间，有些不解，“咱们约的是十点吧。”
袁朗闻言也皱了皱眉，敲门的手带了些力道。
两分钟过去，还是一片安静。
“叮——”
电梯在身后响了一声，顾若语转身，看到了一个穿着花布衣服的老太太，老太太手里提着几把时蔬，捏着钥匙，满脸错愕，“你们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袁朗拿出警官证给老太太展开，表明身份，“你好，请问许思远和舒盼住这儿吗？”
“啊？啊，住这儿，”老太太说，“是我儿子和他女朋友，你们是来找我儿子的？”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被警察找上门来，脑袋道现在都还是晕眩的，“是不是我儿子犯了什么事儿？我从小就教育他——”
“阿姨阿姨，你放心，不是许先生犯了事儿，只是我们需要找许先生了解情况。”袁朗急忙出声打断老太太的脑补，好说歹说，老太太才将信将疑的拿着钥匙开门，将三人迎接进去。
这边户型不大，儿子买了房以后就搬了出来，老太太时常担心儿子，没到周末就过来看看做做饭。她让警官在沙发上坐下，倒了水，又把菜放好。还在絮叨，“思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约了警官还让你们等着呢！我马上叫他起来！”
说着，就从茶几抽屉里拿了房间钥匙去开紧锁的卧室门。
“思远啊，警察都啊——！！”
袁朗屁股还没坐热，听到老太太的尖叫，腾一下弹起来就往房间门口去。
老太太虚软无力的靠着门框坐下，脸色惨白，嘴唇翁和几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思远——！！”
顾若语紧跟过去，还没走近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眉头皱紧，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直到看到卧室里的景象，她双眼瞪圆，整个人像是被钉子定在了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房间里一片混乱，遍布黑色的干涸血迹，两具破碎的尸体胡乱摆放着，其中一个应该是女性的长发尸体，头颅正对房门，嘴巴大张，还能看清脸上残留的惊骇和恐惧，但眼睛处却是空洞洞一片，明显是被人生生掘下了双眸。
袁朗回神很快，他把老太太扶到了客厅里，将卧室门轻轻拉上，又通知了局里，“幸福花园小区，十七栋13-6发生命案。”
他看着还愣在一边的顾若语，苦笑道，“你还好吧？”
顾若语摇头，摸索着到老太太身边坐下，颤抖着轻声安抚。
半个小时后，顾若语坐在沙发里和赶来的警察一起听现场报告。
“已经确定死者身份，女性舒盼，双目被挖，初步推测是水果刀一类小型道具，现场没有发现被挖眼珠。男性许思远，双手从肩部被人砍下，抛在厕所马桶里。两人体内均有乙醚残留，根据现场残留血迹推断，死亡时间是在凌晨4点到6点之间。”
四点到六点，正是人睡得正熟防备最低的时候。
袁朗呼出口气，那边搜查的同事也走出来，脱了手套放在一边，“看起来不像是为财啊，柜子的锁都完好，打开后里面也整齐，财物也在，应该没人翻过。”凶手总不可能这么好心，翻完钱财还给他们收拾整理一下，然后重新上锁。
如果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杀人呢？
顾若语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坐在那里耳朵嗡鸣，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想起了昨天起火的监控室，想起了那个离开1403的风衣人，想起了那面可以偷窥的镜子，也想起了祝方仪曾经跟自己说过觉得自己被跟踪的事情。
就在他们即将找到1403人的身份的时候，这两个无辜人就被一这样残忍的手段杀害了？！
顾若语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仿佛身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这一切，仿佛他们所有人的努力，都被别人看在眼中。
到底是谁，在策划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