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喝完了也玩结束了，再从夜宵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出头了。
冬夜的天像是被泼了一层巨大深蓝色的金丝绒布，偶尔光线正好的时候，闪了一点点微弱的星光出来。
即将入了深夜，小街上的商铺三三两两的准备关门。
林弯月捧着一杯关东煮，一路跟着陈克，一边吃一边往停车的地方走。
路过两人来时光顾的那家风铃店时候，陈克顿住了脚步。
风铃店已经准备打烊了，里面的员工正在收拾起外面店面摆出来的样品。
风铃店的对面，有夜宵摊摆出来的桌椅，林弯月怕陈克再想不开找她进店挑一个，连忙端着关东煮的杯子，追上陈克说道。
“陈克，等我吃完我们再去车上吧，不然弄的你车里一股子味道。”
说着，林弯月就找个桌椅坐了下来。
这会正是夜宵高峰衰退的时间段，空桌子空椅子还有很多，林弯月也不担心夜宵摊的老板过来撵人。
陈克回头见林弯月已经坐下来了，便也迈着长腿坐了过来。
林弯月挑着个甜不辣塞进嘴里，撑头看陈克。
陈克原先懒懒散散的，垂着眼睛倚在椅背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会，才感受到了林弯月的目光，抬头回望她。
“觉得小爷长的帅？”
他挑了下眉头，倒还能波澜不惊的开玩笑。
林弯月翻了个白眼，她算是了解陈克的为人了，知道他即使嘴里在开着玩笑，心里却是冷的。
“马上就要回去了。”
林弯月嚼着甜不辣，含糊的说了一句，咽下去之后又问陈克。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你心情不好的原因？”
陈克定定的看着她。
林弯月拿着竹签在纸杯里的关东煮汤晃荡，索性不看陈克。
“你不跟我说，我也没办法安慰你啊。”
“是家事。”
陈克慢慢的应了一声。
林弯月咬了口豆皮，嗯了一声，打算听陈克继续讲清楚缘由。
哪知道陈克就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再说话了。
林弯月等了半天，不得不抬眼去看陈克。
陈克敛眉，静静的看她，眼底里情绪在周围黑夜的掩盖下，看不真切。
“是我不能知道的家事么？”
林弯月问完，扔了竹签，拉着椅子靠到了陈克的身边，伸手摸了摸陈克的眉心。
“你这个人……你不开心了，为什么还要笑？陈克你以前不这样。”
他那表情，嘴角勾着，眉心却微微皱着，别人可能看不出来，林弯月可清清楚楚，陈克这一整晚，都在不开心。
陈克沉吟了一下，抓住了林弯月摁住他的眉心的手，低低的说道。
“小月，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你啊，以前就特别欠揍，你还记得吗？初一的时候，我们班级那个王大傻子，就是长的很壮实的那个男孩子，上课总用圆规笔在背后刺挠我，弄的我上一节课都胆战心惊，然后我跑去告诉了你，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
林弯月翻了个白眼，另一只手捏成拳头捶了一下陈克。
“你听了这话，竟然说了一句我活该，当时给我气的，差点就要跟你绝交了。”
陈克勾着嘴角，应该是已经想起来初一的那段时光，目光里泛着星星点点的柔色。
林弯月见他还没说话，继续说道。
“不过，你这人嘴上坏，背地里却很义气，那个周末，王大傻子被你找人堵小胡同打了一顿，之后见我一次躲一次，宁愿跟别人换座位也不愿意再坐我身后，后来你还被学校查了出来，通报处分了，校长让你写检讨，你自己写了一长段的检讨，在主席台上读，最后一句是……”
“本人陈克，打人不对，但是打人渣是对的，老子是给个让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林弯月说完，咯咯的笑的不行，抽回了手，把桌子上剩余的关东煮端进了手里，咬了一口含糊的一边笑一边说。
“那会站旁边的校长脸都是青的。”
林弯月顿了一下，对陈克又说道。
“所以，陈克，你以前，有一套自己的原则，敢爱敢恨，浑身都是骄傲的骨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堵着心事一晚上不开口，把自己伪装起来，我那些年虽然跟你一直吵吵闹闹的相互嫌弃，但是从心底里觉得，你是个牛皮的人，特别厉害。”
林弯月说完了，关东煮也吃完了，端着热热辣辣的汤，凑给陈克。
“要不，一醉解千愁？”
这一碗辣椒水能让人喝醉？
陈克斜睨了林弯月一眼，无奈的调侃了她一句。
“小月，你真的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嘁，你连心情不好的原因都不告诉我，我去哪对症下药？要不，给你来个段子逗逗你？”
林弯月把纸杯里的汤端回来自己喝，这冰天雪地里，她忍着快冻死的危险，跟陈克在月色下唠嗑，已经仁至义尽了，陈克这厮竟然还嫌弃了起来。
陈克把林弯月手里喝的还剩半杯的汤一把抓了过去，喝了一小口。
大概也就林弯月喜欢这些路边摊上奇奇怪怪的味道。
他觉得满嘴都是劣质香精的味道。
就在林弯月疑惑的目光里，陈克扯了扯嘴角，习惯性的先笑了一下，表示给别人看，同时也是先说服自己，他并没有那么在乎。
“小月，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陈克吗？”
“名字不都是父母随便取一取的么？”
林弯月随口回应，却看着陈克慢慢的摇摇头。
他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开口，嗓音哑哑的，每说一个字，都在宣泄这一晚上的抑郁伤感。
“有个人跟我说，我的出生，就注定了克人克己，看似繁荣无忧，却孤寡一身。”
“谁说这种混账话的？”
林弯月一听这话立马来了气，嚷嚷着问陈克。
“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你告诉我谁说的，连我的人都敢欺负，看我不去教训他！”
林弯月说着，就要撸着袖子站起来去帮陈克出气。
陈克被林弯月嘴里那句“我的人”逗的微微一笑，而后小声的回答她。
“我妈。”
林弯月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