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医生以前跟她说过,如果盛志玲的病情更加严重,或者连她都不认识了,这时候不能强硬的把人制服拉出来,一定要循循善诱,连哄带骗的喊出来。
林弯月吸了吸鼻子,耐心的等着柜子里盛志玲的反应。
过了一会,里面的母亲似乎在迟疑很久,过了好一会,才稍稍的推出一点的柜子门,透过门缝看她。
林弯月笑了笑,尽量让自己这会看起来轻松一些。
柜子里的情况她什么都看不见。
或许是出于本能,或许是林弯月这会的笑容让母亲想起了什么,总之,柜门里的母亲迟疑了一下,慢慢的推开了另一扇柜子门,跟外面的 林弯月说道。
“你看,我的两个孩子,都在这里,你根本就不是小月。”
柜子内,都是散落的一些餐具,有的还没吃完的,就被随意散落的放着,应该是林万阳稍微有点良知,有一顿没一顿的拿吃的东西过来。
餐具上面,坐着两个娃娃。
一个奥特曼,一个是缺了一只胳膊的芭比娃娃。
林弯月记得,奥特曼是林万阳小时候一直玩的一个玩具,那个芭比,应该是她小时候丢过的那只。
小时候家里不富裕,一个玩具要玩很久很久,所以记的也很清楚。
“看见了吗?我的两个孩子多听话多乖,他们才不会像你一样都会骗我。”
盛志玲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骄傲,小心翼翼的趴在另一边的柜子门边看林弯月,然后更加肯定的摇了摇头。
“你不是我的女儿。”
两个玩具的脸上糊了好多油渍脏东西,幸好现在天冷,东西不容易生出虫子,不然简直不堪设想。
柜子门再一次关了起来。
林弯月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往下落。
她的心底,爬着的都是酸酸痛痛的感觉,让她不由的,捏紧心口的衣服,深吸了几口气,又开口哄着。
“你看看你女儿是不是生病了?我听见她哭了,我们需要去医院,救救……救救她。”
林弯月声音没有过多的颤抖,甚至还带着俏皮。
可是眼睛里的眼泪,却一滴滴的顺着脸颊往下落,她蹲着,只希望母亲能看的再清楚一些。
陈克从床板上爬起来,也蹲在了她的旁边,小声的说道。
“小月,我叫人来吧。”
现在这样子,只能叫两个人强制性的把盛志玲扭送进医院了。
林弯月表情木木的,转过了脸,眼泪还在哗啦啦的流,脸上却没悲伤的表情。
“你先去叫人,这段时间我想再试试。”
“……”
陈克没再拦,主要是看见林弯月此刻脸上的表情,他也实在拦不下来,多年的相知他早就明白了,林弯月从来不是一个听别人话的人。
“出去打电话吧,在这边不要惊着母亲了。”
陈克刚掏出电话,就被林弯月拦了下来,她指了指盛志玲待着不愿意出来的柜子。
“你这边可以吗?”
陈克皱着眉头,昏暗的环境里一脸的担忧。
他是怕盛志玲突然受什么刺激了,林弯月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能扭得过发狂的人。
“没事。”
林弯月笑了笑,眼泪还在不停的流。
陈克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捏着手机出了门。
屋外很快传来陈克打电话联系人的声音,林弯月双手抱膝,索性就坐在了地上,双眼空洞的看着盛志玲藏着的柜子。
她想起来,以前母亲是个很爱美很要强的人,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也曾经躲过这个柜子里,里面又黑又暗,但是大多数都是母亲的衣服,父亲生了病,母亲虽然没有再买过衣服,但是她衣服皮鞋保护的好,一件皮衣可以穿十年还跟新的一样。
即使父亲刚刚走的那段灰暗日子,母亲哭是哭着,但是到底把自己打扮的妥帖干净。
哪里会像这样,大小便都失禁,浑身又脏又臭。
林弯月双手捂着脸,她支使陈克出去,也是为了能这样哭。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从小到大经历过的这些事情,早就把她的眼泪消耗干了。
以前在美国,她跟着瑞克的妈妈去望弥撒,便听说上帝是公平的,人的一辈子只有这么多的苦难,也就那么点固定的眼泪,流光了,这辈子就只有欢乐的事情,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已经消耗光了。
没想到,回国之后,三番五次的眼泪就没停过。
上帝也会用善意的谎言来骗人,原来每个人固定容量眼泪的说法,是错误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前还是得先把母亲骗出来,不然浑身这样的脏样子,再挣扎着,肯定是弄的陈克满车都是。
“你有看看你女儿有没有生病吗?”
林弯月柔声说道。
暂时只能以这个为突破口,继续绕着这个话题走。
柜子里的母亲已经彻底不理她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看见了吗?你孩子发烧了,我们去医院吧,带她去医院。”
林弯月又跟了一句。
柜子里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其实这个柜子里面的空间很小,是长的,但是很窄,母亲侧躺在里面,肯定很难受。
林弯月又抹了一把脸,四处看了看。
一时间,她也想不起母亲曾经对什么特别有记忆。
陈克还没有进来,又打了个电话。
林弯月抱着自己,开始唱歌。
其实母亲从来没有给自己唱过歌。
林弯月所有的回忆里,母亲一直都不爱唱歌,嗓子也不那么清脆婉转,只不过林弯月想起来,很小的时候,她在父亲病床前唱过一首一年级刚学的一首儿歌。
等她唱完了,回过头就看见了母亲就躲在门外,满脸的笑意。
她也只能下意识的觉得,母亲应该是喜欢听歌的吧。
林弯月唱的是鲁冰花。
很老很老的一首儿歌,在她甚至都不知道这首歌歌词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学会的一首歌。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林弯月小声的唱着,眼泪不受控制的还在流,
屁股下面是冰冷的地砖,她的脸上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紧绷着很是难受。
那柜子门却等到陈克叫的人到了的时候,都没有打开。
或许她的歌声,早就没有孩童时候的天真无忧,或许母亲根本对这首歌,这个场景不记得,又或许,母亲她能记起来,却又不敢记起来那些痛苦的前程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