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归的手腕处出现了一条红线,如蝌蚪一般的游动着。千归盯住了红线,一动没动。
陈幕放下了手,那条红线慢慢变浅,直到消失,“你看到了,剑魂就在你的体内。你是用灵魂拿到剑魂的,剑魂自然是与你的血脉融在一起。”
千归抬起头,声音有些干涩,“那,这能取出来吗?”
陈幕点了下头,“既然能进去自然能取得出来。”似乎是猜到了千归下一句话是什么,陈幕接后道:“不过有些麻烦而已,你还未修灵,极可能会伤及灵魂,精神完全挫坏也有可能。”
千归有些颓丧,“早知道就不该……”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皱了下眉,“剑魂有什么用啊?师公……当时自己是发狂了想要得到这剑魂……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琅虽然想要得到剑魂,却不至于达到发狂的程度,真正想要的,还有你自己的本心。”陈幕冷冷一笑,说出的话却让千圜有些错愕。
“我不知道剑魂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它的用途是什么,怎么也不至于做到那种程度上。”千归想到此,心里突然有些害怕惶恐起来。
有些东西似乎不在自己所想的范围之内……
她只是隐约地感觉到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自己面对许多东西都没有太多感觉,就算一开始遇到那些极其残忍的事也是很麻木的当过场来看。可是……
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千归轻轻开口,“那么,陈师叔,你对我说一下剑魂吧。”
剑魂,乃灵剑之主。
天下剑分三种,一类是平常人所使用的剑,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一类是灵剑,灵剑并不多见,多是铸剑多用灵力融合,再其中附上剑魂,至于剑魂的强度则要看铸剑人的灵力修为了。还有一种是仙剑。
“仙剑不必说了,迄今五万年,这世上只出过一次,那一次…是将一个城摧灭。”陈幕声音有些慢,像是边回忆边道,“听说真正好的仙剑,莫说一个城,一个国都可以完全摧毁。”
千归一惊,威力这么大?她摇摇头,觉得有些不可能,难不成这仙剑的威力还大过原子弹氢弹?一个氢弹落下去,也没敢说一个国家会毁灭啊。
“仙剑我不懂,你还是先说灵剑吧。”
“灵剑,并非单指剑,也可以是其他鞭,刀之类,而世上出得的,不过百来把而已,剑魂是能控制灵剑的关键点,一旦夺得了剑魂,那么,剑也可以即唤即出了。”
“这么说,我也能唤出灵剑了?陈师叔,怎么唤啊?”
陈幕一脚踹过去,因为是魂体,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感觉,“滚,自己好好练到炼气那境界再去唤灵剑吧!”
千归装模做样地揉揉屁屁,撇撇嘴,“不就是说一下嘛,用得着这么凶……踹人很疼哎,一点不怜香惜玉……”
陈幕险些呛了,却不怎么想起了一些太久之前的……
在那个人修灵稍有差池之时,他也总是一脚踹过去再纠正她,那时才十岁冒出头的她总是揉着不哭的时候也像是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声音软软糯糯着。
“师父,你不能就这么踹女孩子,疼……”
说谎也不带脸红的,水汪汪的眼中还带着一分狡黠。他踹人敢用着力吗他!
印象中的那个人与眼前的重叠起来,影影分分,有些看不真切。
“陈师叔,怎么了啊?别摆出一副忧郁的模样,你本来就长得很吓人了……”千归继续毛头毛脑地凑过来。“你再和我说一点灵剑的事吧。”
陈幕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快晚了,你自己睡吧。”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事,似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凡事都不要太偏执了……”
啊啊啊?神马意思?
陈大叔却不再理会她,自己的影子慢慢变淡变薄,直到消失。
千归瞪住了……喂喂喂!不带这么玩的,她还有好些事没问呢!出来啊出来!
最终还是她与空气大眼瞪小眼……受挫了。
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偏执啊,她还从来没专一过,哪来的偏执……
想不通……
千归仰躺在床上,思绪有些发胀,不想了,不想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接受训练,只是不知道修灵的基本功是打座还是冥想……两者意思差不多吧。
一夜过去,竟然无梦。清晨醒来的时候,神智清醒,空气中浮着芦苇淡淡的青涩的香味。
“啊啊~师父,你怎么过来了?”千归睁大眼看着面前的闵,他还是一身洁净单调的黑袖白单衣,神色淡淡中带着浅浅的笑。
“叫你起来炼功。”闵对千归的惊讶有些奇怪。
算了,整个身体都曾被他看光了,闯一下房间又算什么…千归从床上爬起来,睡相不好,喜欢动来动去,所以每天起来内衣总是皱皱巴巴的。
千归直接将外面衣服套上,胡乱地系好衣服……
“等一下。”闵轻声开口。
千归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看着他,满脸疑惑,“哪里做错了吗?”
闵走到千归面前,千归嗅到他身上的芦苇香气,这家伙定然成天在芦苇丛中乱晃,所以身上带了这么多的气味。
现在他在干什么?解自己衣服?
千归立刻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攥着衣领子警戒地看着他,“师父……咳,虽然你是师父,但是你不能这么做……”
闵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能?”
她和闵对着瞪了许久……只有她一个人在瞪,闵的眼神只是奇怪疑惑。
过了会儿,闵才道:“你真得会穿衣服?”
千归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虽然并不清楚这衣服怎么穿的,但感觉自己的是对的啊。
闵走过来两步,“我只教你一遍,以后你自己记住着。”
……原来说的是这一茬,她还以为……看到闵幽深但纯净没有尘埃的眼睛,千圜深深在心里感到那么一点点羞愧……自己龌龊了……
千归三下五乘二将自己原来穿的衣服全部脱光。
这才是夏天,天气温度正好,不太冷也不太热,衣服只有内在两层,不麻烦。
闵抿了下唇,将外衣给千归套上,“这方才你反了,襟对前。”后面的话闵没有说了,千归有些羞愧,她直接是当围裙套上的……
“这是腰襦……恩,不是围巾……”
“……”
千归捂着脸,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了,一开始穿的时候没有觉得什么,现在听闵这么一说,自己好像从内到外,就没有一件衣服是穿对过。
最后,闵手指灵巧地将腰带上的结打好,抬眼看向千归,“记好了吗?”
记好了,脸也丢光了……千归悲愤地点点头。
“你自己会梳头发吗?”闵这次问得有点小心,他也看出了千归的脸色不好。
千归不想再丢人了,很爽快地摇摇头。
快速地洗过脸,千归递给闵把梳子,自己蹲下捧块镜子。
看到镜子的那一瞬,千归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
镜子中的人并非长得其丑无比,而且长得还挺过的去的,大眼长睫,忽闪忽闪的,细小的瓜子脸,皮肤细腻柔滑,似乎可以挤出水来的那种,嘴唇有点厚,平常时候也像是在等待着别人的亲吻。
当真是蛮好看的一张脸,可是……
她的瞳孔并不像云琅那般的透明琥珀色,也不像闵的幽黑,甚至说不像人的……在白日之中,瞳孔成一道竖起的椭圆,在灰色当中隐隐泛着浅绿。
这不是人的眼睛,而是猫科动物的!
千归的手一抖,镜子掉到地上去了,她抬头,惊恐的眼神对上闵有些探究的神色。
“我是妖……”千归的嘴唇哆嗦着,话说得都不完整。
这眼睛按在猫身上,那叫可爱,但落在人的身上,无论怎么看着都透出了一分诡异。
闵微微皱起眉,声音还是淡淡的,“你不是妖,殿决教不收妖。”
“那,我这眼睛……”
“阴阳眼。”
阴阳眼……她是因祸得福,还是因福得祸?千归重新抱起镜子,看着自己的这双眼睛欲哭无泪。如果可以,她真得不想要这双奇怪的眼睛啊~
沮丧归沮丧,发梳好后还是乖乖地跟着闵到后院去,中间吃了一根萝卜饱腹……她不想当兔子,就算萝卜再好吃也不想!
千归用眼神抗拒,无果……闵根本不理她的眼神,她不得不嚼着咽下萝卜,包括上面的须须。
走到后院的时候,千归得瑟了一下,回头看向闵,“师……师父,我们没……没没走错路?”这里是修灵的而不是刑场?
伏在坑中的数百条倒三角头的毒蛇,竖成一排上头削尖的竹杆,还有翻腾覆去的沙地,囚在笼中低低咆哮的怪兽……
闵点点头,“这里是打基础功的,修灵的首要是锤炼身体,其次才是修筑魂魄,身体锤炼好,灵魂方可完善,对真正修灵益处颇大。”
千归缩缩脖子,“这……难道要我被毒蛇咬,被竹子扎,被沙埋,被怪兽啃吃吗……”
“现在用不上,那只是殿决养得妖兽。”闵手按在千归肩处,让千归轻轻松了一口气,但随后的一句话把千归彻底压垮了,“过两三天再说,现在你只需要在这里扎半个时辰马步。”
“半个时辰!”千归一声尖叫,“师父不可以,半个时辰会死人的啊~”
抗拒无效,千归还是得乖乖扎好马步,这还不算,头上顶着一块方形石头,一旦让石头掉下来,又得重新半个时辰……
千归想要号啕大哭了,她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算思想怎么样,身体就那样,这么摧残下去她受不了啊~听说扎马步时间长了,膝部弯曲时间长了,容易造成腿部受伤严重,以后站起来走路都很困难,还容易患上老风湿……
以上都是千归的心里抱怨,站在上帝的第三人称角度上,我们可以选择不听啊不听……
闵就站在千归的前面,千归蹲多长时间,他就站多长时间,没有移开一丝一毫,神色认真恍若没有他物影响。
在千归受不住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按下一把,在千归想要一屁股坐下时又拉住千归。千归一边暗自流泪,一边腹中咒怨。
谁摊上了这样的师父是天下第一烂事啊~不就是扎马步,认真到这份上,也是天下难见了……
太阳上来了,千归的小腿肚抖啊抖的,像筛糠一样,头上的那块几乎要把她的头给压歪了的石头晃啊晃,但奇迹般的没有掉下来,又酸又麻,说的不仅是腿,还有千归的小腰,小脖子。
越来越热了,汗淌了下来,顺着鬓角滑到脖子上,鼻尖也挂着一滴晶莹的汗珠,汗流到的地方微微有点痒,但又不敢蹭,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将头上的石头弄掉。
砸到脚那是小事,掉下来再罚站半个时辰……她当真是没地方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