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一路跑了出去,见稚奴正在院子里扫雪,她不理不顾的就跑了过去。
徐妈妈得知苏昱被强盗给掳走了,本来就病恹恹的,一下子就去了半条命,好不容易用参汤把命给吊回来的。
等着苏昱脱离了险境,她老人家便好好的将稚奴教训一番了。
稚奴是个孤儿,十岁左右来到侯府,陪伴苏昱左右,多得徐妈妈照顾,他内心里也尊徐妈妈为长辈,对她的话更是不敢反驳与违抗。
徐妈妈说:“你作为奴仆,主子有不对的念头,不劝道阻止,反倒跟着主子一同胡闹,其罪一;明知有难,还让主子以身犯险,其罪二;主子身陷险境,你不想办法救主子离开是非之地,反倒留下他一个人在危险之中,其罪三,我打你三十棍子,你服是不服?”
稚奴哪里敢说不服的,苏昱求情道:“我知道妈妈担心我,可我现在不是没事儿吗?稚奴为了救我,这两日也是受了不少苦,与强盗打斗,怕已经受了伤,何必再罚?”
徐妈妈不依,“与强盗打斗受的伤,那是他的战功,不是苦,眼下,他犯了错,若是不罚,日后人人都学他,让主子在外头吃一圈的罪过,然后再救回来,功过相抵,免除责罚,试问公子你能够这样折腾几回?”
苏昱也是无言以对,只是道:“他只是按我的指令做事,妈妈一定要罚,那就罚我好了。”
“公子……”徐妈妈扶着拐杖,路都快要走不动了,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此时却是大喝一声,徐妈妈问:“公子可听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世间险恶,此番公子有惊无险,能够全身而退,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常在河边走,迟早会湿鞋,公子不为我等着想,也该为侯府的双亲与祖母大人想想的。”
苏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这件事情太大,苏昱并不想侯府的人知道,林世凯也不知该如何向侯爷禀告,于是大家就商量着隐瞒下来了,免得事情传回去,还不知会如何。
后来宝禅出来说:“稚奴是该罚,可是,眼下他身上怕是有伤,再打的话,唯恐他身体承受不住,打坏他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可是,原本他要做的事情,却是无人可替代,不如妈妈先轻轻的惩罚一下,等着他身体好全了,能够承受得住三十棍子的时候,妈妈再吩咐人来打,可好?”
苏昱急忙附和:“我谨记妈妈的教诲,再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徐妈妈这才做罢,惩罚稚奴在院子里扫雪。
“稚奴,我问你,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曦月拽着稚奴问道。
“你说的是什么事情?”稚奴装着糊涂,曦月说:“你最好告诉我,不然我把你带回来的那只兔子杀了炖汤。”
稚奴急了,抓住曦月的手臂道:“你可别胡来。”
“那你还不快说?”
“可你让我说什么啊?”稚奴很是为难。
曦月瞧着他,“你非要让我说出口?”
稚奴不语,曦月道:“别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吗?公子与明珠之间,若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好好的,公子为何要去给她送年夜饭?”
“公子与大小姐交好……”
“放屁。”稚奴话还没有说完,曦月就骂了一句,“公子与大小姐交好,他还没有去给大小姐送年夜饭呢,怎么就这么惦记着她的丫头?”
稚奴背过身去,“我只知道这个。”
曦月急忙跟着过来,瞧着稚奴说:“你这个呆子,可不要认为这是小事儿,若是我们不知道,却给旁人知道了,我们丢了先机,到时候,该怎么处理?这事儿搞不好可是要丢命的。”
“你、你想多了。”稚奴他自己还没有闹明白呢,苏昱不说,他也不能去问明珠啊。
“想多了,总比想少的好,总之,如今我的话,公子肯定听不进去,你若是总是这样,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他要做什么,你就让他做什么,一点也不带劝的,万一闹出不好的事儿来,上头怪罪起来,我们怎么交代?你可不要白白比公子长了几岁,却一点用处也不起?”
这后宅之中,主子与奴婢之间的事儿,不外乎两种结果,一则,好的,将丫鬟收了房,皆大欢喜,二则,不好的,丫鬟落个勾引主子的下场,撵出府去,自生自灭。
稚奴想到此处,也开始担忧起来。
“可……”
“可什么?”曦月不悦道,“你担心我打翻醋坛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我们真是白认识这些年了,我曦月是脾气不好,做事也不稳重,可是我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只要公子喜欢,我能够做什么?”
稚奴听她这么说,也就释然了,在她耳边轻声了一句,曦月越听越急,“这么说,米已成炊?”
稚奴摇头,“这事儿不明,只是,公子对明珠特殊,我早早瞧出来了。”
曦月也不由头疼起来,“这么多的人,怎么偏偏是她啊?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为什么一定要过人之处呢?”稚奴不解的问,“公子愿意跟她说话,说得高兴或者不高兴,他都是愿意的,明珠姑娘虽说没有过人之处,可是,这回也愣是让公子毫发无损。”
“毫发无损?”曦月问,“这叫毫发无损?我早就知道她是个有心眼的人,她挑着最有用的损了……”说到这个曦月简直是要跺脚,快把她给气死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的。”稚奴急忙阻拦道:“明珠的清誉不打紧,可是我们公子的名誉可是要的。”
“要你说?”曦月没好气的吼了稚奴一句,“我这就去藕香亭里打探消息,你以后有事可不能瞒着我,不然,出了事儿,你等着你的屁股被打烂吧。”
苏昱吃完药,稚奴扫完雪。
主仆两人开始静坐。
苏昱过一会儿就睁开眼睛看看,看了好几回也没有看到曦月回来,怀疑的问稚奴,“她真的跟你说,要去藕香亭里打探消息吗?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稚奴也睁开眼睛看看,他也不知道。
“曦月是这么说的,只是……”稚奴欲言又止。
“你说吧。”
“公子,宝禅与曦月两人服侍公子这些年,待公子体贴入微,忠诚无二,容貌姿色都不错,又是夫人做主给给予的,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公子为何对明珠这么牵肠挂肚的呢?”
稚奴不解的问:“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苏昱有些悠然的回答说:“她的确没什么过人之处,但是,与她言语的时候,总是会感到吃惊,然后印象深刻,然后觉得有趣,然后,感觉很愉快,然后……”
苏昱说着说着,感觉不太对劲儿,瞧着稚奴喝道:“你说谁对她牵肠挂肚了?”
稚奴正听着,没想到会招来一顿喝,细声的问道:“是、是我吗?”
“是,是你一直在我面前提起她。”苏昱强调说:“是你说,她在庄子上过年,可能会很落寞。”
稚奴无话可说,可明明是因为公子坐立不安,心神不宁,他才提的啊,而且,随意提一次他就记住了,而且还在心里数数。
过了一会儿,稚奴听见外头有人喊曦月,就急忙出去问情况。
曦月朝他勾了勾上,两人到了一个廊下,曦月一手就掐住了稚奴的耳朵,骂道:“你这个什么事儿都不懂的家伙,你让我丢了好大的脸。”
“怎么了?”稚奴甩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话说刚刚曦月去藕香亭,见玉姝正带着几个丫头在刺绣,说是奉公子之命来问候明珠的,感谢她在雪山上对苏昱的照顾。
玉姝说:“公子是主子,明珠所做的一切都是她该做的……公子眼下如何?身子可要紧?”
“公子只是畏冷,怕是寒着身子了,大夫看过,说吃几帖药,就无大碍了。”曦月边说着边找明珠,“明珠姑娘怎么不在?”
红玉笑说:“她说她在坐月子。”
曦月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什么坐月子?”
绿珠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害羞躲起来不见人。”
这个时候,紫萍进来了,接话说:“可不是害羞了,她说不准我跟她睡一个房了,谁要跟她睡一个房?”
玉姝笑了,“她也说不要再跟我睡一起了。”
“冻死她得了。”蓝蝶也掩着嘴笑了起来。
把曦月弄得是一团雾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大小姐,明珠到底怎么啦?你们说的是什么?”曦月急得汗都出来了,“明珠为什么要坐月子?”
瞧着她急成那个样子,红玉过来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好姐姐,你不知道这个啊?”
曦月越发糊涂了,“我知道什么?这个是哪个?”
大家都笑了起来,曦月恨不得直白了当的问了,这时候玉姝道:“好了,你们就别逗趣了,明珠一会儿听见,又要脸红了。”
“她、难道……”曦月在心中打鼓,想着藕香亭的人真是不道义,这是什么事儿,是因为明珠跟着公子,认为攀上了高枝,所以都这么为她高兴不成?
别人也就算了,大小姐也如此想?丫头与男人私会了,她这个当主子的这样开心?
“明珠来癸水了。”正在她慌张失措的时候,红玉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她这才定下心来。
稚奴知道答案之后,感觉耳朵有点疼,心中也有点犯愁,该怎么跟他家公子解释呢?
他想公子一定会觉得很“丢人”。
但是,这个事儿,终究还是要禀告的。
稚奴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苏昱沉默了好久,都快要憋出内伤了,欣慰又失望,当然更多的是“懊”。
他竟然闹了这么大的一个笑话?
“公子?”稚奴轻轻的喊了一声,他依旧静坐着、闭着眼,就好像睡着了般。
苏昱回神“呀”了一声,“我怎么睡着了?”
他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吩咐说:“你去给我找几本书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