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等人没有游说好苏昱,此时,又来游说明珠了。
所幸明珠心智成熟了,十分坚定,没有改变主意,即便,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担心苏昱的生死。
元澈无奈,便想着玉姝去劝明珠。
玉姝淡淡地道:“小昱与明珠,你选择了小昱,那么,他们两人,我自然是选择明珠了,将军,小女子深闺大宅里长大,不懂国家大义,只是,我私心想着,行军打仗,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保护弱小么?怎么到头来,反倒要逼着明珠做这样的事情?”
元澈听着玉姝口吻淡漠,自然听得出来她的怪责之意,可是,谁又懂得他心中的思量呢?
贺和被饿了两三顿,明显的虚弱了,一直都没给水喝,她嘴唇已经起了皮,她昏昏沉沉之中,听见脚步声,吃力地撑开眼睛,瞧见元澈高大的身影,嘴唇挑了挑。
“元大将军,我说过的,您有个致命的弱点,重情重义,是个好品性,但是在战场上,可不是个好事儿。”
元澈没言语,而是倒了一杯水,端到了她的身边,却并未给她喝,“你不怕死?”
“自然怕。”贺和笑道,“可是,不能怕,谁怕谁就输了,这是鞑靼与大周的战争,也是我与你的战争。”
“我输了吗?”元澈迷惑地问。
“你输了。”贺和道,“你有关公般闯五关斩六将的英勇,却没有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坚决,你能打败我们鞑靼的数万铁骑军,可是你打不败你自己。”
贺和的手脚都被铁链捆住了,元澈喂她喝了水。
他思索着贺和的话,作为三军统帅,他心中的苦,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入肚。
……
“苏昱让王大少爷与曦月做什么去了?”
元澈最终还是放弃了送明珠去见贺赫,也没有再次强攻幽州,他完全地陷入被动之中。
苏昱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即便偶尔醒来,也是神志不清的。
他从未像任何人透露过王慕瑾与曦月的行踪,谁也不知道,苏昱到底让他们做什么去了?
明珠在床边喂苏昱喝一些药汤,瞧了元澈一眼道:“我不知道,但是,他让你等。”
“他是让我们等他死吗?”
元澈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不强攻幽州,又要让鞑靼从幽州退兵?他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
“他肯定有他的道理。”药汤喂完了,明珠将药碗放在旁边,小心地擦拭着他嘴角的药汁。
这药是元澈找来的,说是从被抓来的鞑靼士兵嘴里问出来的,吃这种汤药,可是延缓毒性的发作,似乎也有些效果,这几日,苏昱的病情的确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你就这么相信他?”元澈不解地问,“你能够心安理得地看着他这样?也许,他在骗你,他这样做,只是害怕我们用你去找贺赫换解药而已,他是为了你。”
“我信他,他不会骗我。”明珠的脸上是沉寂的神色,她将苏昱昏迷前说的话,记在心坎上, “即便他说的是假话,我也信。”
“假设,他就这么死了呢?你会后悔吗?”
明珠转头瞧着元澈,营帐内其他人都被打发出去了,只剩下元澈与她,以及陷入昏迷之中的苏昱。
明珠的眼睛是干涩的,如同即将枯萎的花朵,她坚定道:“他不会死,我可以让鞑靼退兵。”
“你?”元澈认为这话感到可笑,他做不到的事情,眼前的女子能做到?
即便她此时愿意去找贺赫,换来的也不过是一颗解药,幽州城与幽州的百姓依旧被鞑靼占领着。
只要贺赫依旧用幽州百姓做城墙,只要元澈不狠心放弃幽州的百姓,这座城墙永远攻不破。
又过了这些时日,搞不好鞑靼的军备粮草都补给足了,元澈甚至担心,他们下一步就是攻占凉州,已经派人在凉州城外建立城防了,这一举止搞得人心惶惶,众人都感觉在过独木桥,稍微不留神就会葬送一切。
“我只是个女人,不懂行军打仗,但是,我想要反攻幽州,未必要用武力。”
作为一个穿越者,也许脑子里没有超高的智慧,但是却装着很多事迹,这些事迹可以是历史,也可以是影视作品。
明珠想到一部战争片,里面有一个剧情是用“传染病”击退了敌军。
“要一个失去战斗力,也并不是一定要杀了他。”明珠站了起来,走到了元澈的面前,“我说的只是一个提议,我不知道有效没效……”
“你说!”
“我在凉州的伤兵营待过,照顾伤兵需要打量的人力、财力,但是,从未有人想过放弃伤兵。”明珠问:“这是为什么?”
“他们在战场奋勇杀敌才会受伤,只要一丝救活的希望,绝不会放弃他们,不然会让将士们心寒,这仗更是打不下去。”
明珠道:“鞑靼与大周,虽然民俗风情不一样,但是,行军打仗的道理应该是一样的,你认为他们会放弃伤兵吗?”
元澈浓黑的眉头皱了皱,“你的意思是?”
“杀死他们的士兵,他们一把火就把遗体烧了,但是,若是,他们的士兵生病了,而且,是一种如同瘟疫一般可以传染、却又不致命的病……”
“病来如山倒。”元澈的神色带着一些小激动,惊愕地瞧着明珠,“是苏昱教你的?”
“不是。”明珠摇头,“这样的法子,也会为危害到幽州的百姓,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罢了,他想必是不会同意的。”
“幽州城破,不可能不死人的。”元澈低声说了一句,随后便大步离去了。
立刻召见了军医来见,尔微与稚奴作为医者也都参与了。
大家研究了一个通宵,第二日,元澈便将贺和扔到了幽州城门口。
贺赫刚开始怀疑是元澈的计策,一直都强忍着没有开城门,直到夜深了,才派人将贺和接进了城。
而此时的贺和已经面色铁青、嘴唇乌紫,贺赫急忙派人给她治病,又对宋文说:“按时间算,军备这两日就会到,整顿三军,我要踏平凉州城……”
宋文算算时间,也是差不多了。
虽然,这个计策没有让元澈与苏昱反目,但是,至少拖了他们不少时间。
他也认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他作为一个叛国者,比贺赫更希望鞑靼能够消灭大周、取代大周,这样才能够证明,他并不是叛国,而是慧眼识珠。
然而,贺和重回幽州城的第二天,照顾她的人就有许多染病的。
贺赫这才知道贺和带着“瘟疫”进了城,贺和是鞑靼公主,是他的亲妹妹,他自然会派最好的军医来给她医治。
这样一来,军医也将这病传到了军营里,即便他们能够治疗此病,也是需要时间的。
可是,瘟疫散步的方法却是极其快的。
明珠自然不懂得怎么去制造传染病毒,但是,她对稚奴说:“风寒就能够传染,你在这个基础上,再加重一些即可。”
一时间,幽州城内,处处都是咳嗽声, 几十里外都能够闻见药味。
病情并不重,可是,鞑靼的将士们染病后,连刀剑都提不动,如何打仗?
贺赫也想过将染病的人统统都杀掉,杜绝传播源,宋文却告诉这是“自取灭亡”的方式,万万不可取。
“这一定是元澈为了救苏昱而想出来的主意,只要将解药给他们,他一定会把治疗的药方给我们。”宋文道,“这样才能够维持此时的平衡,不然……”
此时的宋文也感染了,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贺赫感觉很挫败,“苏昱的毒,只有我有解药,可是,这个时疫,未必就只有他们有药方,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治愈的方子的,再等两日。”
宋文没办法,只能再等两日,可是他等来的竟然鞑靼的汗王要杀他的旨意。
鞑靼汗王认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信任宋文,既然如此,不如杀之,以绝后患。
并且命令贺赫立刻收兵回北疆鞑靼王宫,也就是收回了他的兵权。
贺赫一时不知所措,不明白父汗怎么突然会有了这样的旨意?
这样一来,鞑靼内部就乱了,贺赫的兄长贺寒来接管幽州的一切。
贺赫与贺寒是同父异母,两人之间是有利益冲突的,贺寒甚至想着杀了贺赫,然后嫁祸给元澈。
贺赫自然也知道这是后院起火了导致的缘故,于是,就带着他的心腹手下,与宋文一同逃走了,想要回北疆王宫为自己讨回公道。
贺寒为了争夺王位,致贺赫于死地,暗中派人打开了幽州城门,鞑靼军不战而退。
贺寒一路上被贺寒与元澈的两路兵马截杀,到了最后,与宋文如同丧家之犬,逃到幽州运河边被展南带人马截住。
贺赫担心自己被生擒俘虏,跳入了运河,临死前,十分不甘。
若是战败在元澈之手,他倒死得瞑目,可是到头来却是被自己人陷害致死,怨愤难消。
展南认为宋文是个有才之人,本就是大周子民,劝他投降。
宋文笑道:“我背叛了大周,并不是因为我贪生怕死,我对大周的不忠,是因为大周对我的不仁不义,眼下我既然投靠了贺赫王子,我主已死,我自然也要跟着去死……”
于是,也跟随贺赫一同跳入了那滚滚流水之中。
这一场为期四载的战役终于随着贺赫与宋文的死,而告一段落。
而留下的难题,并没有解决,贺赫死了,苏昱的解药,依旧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