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暖看着霍言深的时候，霍言深也在直视她。
她揭开口罩后，露出一张比照片里还要精致的脸，巴掌大的脸上没有一丝瑕疵，因为情绪强烈的原因，两颊透着绯红，一张红唇抿得很紧，像是在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又像是在调节情绪。
她最好看的，还是她那双眼睛，尽管水雾雾的，但亮晶晶的，像缀了万千星辰般耀眼。
这样一张脸，除了手机里的照片之外，是他失忆后第一次看到。
可就是这样一张脸，他仿佛早已经将其刻在了骨子里，深入骨髓的那种，是第一次见到，却又不像是第一次见到。
跟舒敏不同，他排斥舒敏，却一点也不排斥苏暖。
看着她水雾雾的眼睛，他会想要上前去帮她擦干净。
然而，还没等到他行动，苏暖已经吸了吸鼻子，自己把眼泪擦干净，微微仰头，对上他深邃的视线。
“你……你还记得我么？”
霍言深摇头，声音冷冽，“不记得。”
苏暖一抿唇，调节好情绪，让自己保持冷静跟客观，“不记得也不要紧，我记得你就好，在国外的时候，我曾经也假扮过护士，混进去看你，你还记得么？”
霍言深眉头一蹙，原来真的是她！
他当时之所以出声叫住那个护士的背影，只是因为那背影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没想到，是苏暖。
“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苏暖用力点头，“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霍言深原本最想问的是天远被苏腾算计的事，但到口的话，却变成了，“我们真的在办理离婚手续？”
苏暖摇头，“不，不是的，我也是在爸发了声明之后才知道，他要我们办理离婚手续，他不给机会让我解释，我就只能一直忍到现在，什么也不说。”
霍言深静默不语，像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苏暖继续道：“我们的感情很好，这次你出差，原本还想带着我一起去的，可最近我们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在北城走不开，所以，你才一个人去了国外。”
“我在知道大哥的目地之后，意识到你可能有危险，所以我飞去了那边找你，等到的消息却是你被人劫走了。”
“直到爸也赶到那边后，我向他坦白这件事是因为我大哥的原因，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一些与事实违背的消息，一直拒绝跟我沟通，单方面就发了声明，把你跟舒敏扯到了一起。”
“霍言深，我了解你现在的痛苦，当年我也失忆过，知道最痛苦的不是什么都记得的人，而是什么都忘掉的人，所以，如果你疑虑这些事的时候，可以去问两小只，我在去国外找你的时候，他们就被妈接回了老宅，他们还是孩子，他们不会说谎，你可以信任他们。”
霍言深沉吟了几秒。
的确，就像苏暖说的那样，哪怕他对苏暖的感觉很奇妙，不排斥，他也不会完全信任苏暖说的话。
而两小只就不同了，他们的眼睛干干净净，还没被世俗浸洗过。
从他们嘴里知道的事，他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
“说说苏腾，天远。”
他的语气太生疏，苏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闭了闭眼才把心底涌起的情绪压下去，把天远，苏腾，以及楚琛的事，一一都跟他交待了一遍，一个字都没隐瞒。
霍言深听完，心底已经多少有了想法。
“你可以走了。”
苏暖咬唇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忽然向前几步，紧紧的环住他的腰。
“霍言深，我不想走。”
霍言深一滞，被她打破了他一惯的冷静跟严肃。
就好像这已经是他的本能。
苏暖把头埋在了他的心口一会，然后才在他怀里仰头，对上他幽冷审视的眸光。
她勇敢的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然后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双眼由幽冷，逐渐变得有温度。
他没有推开她，是不是说明，他冥冥中还是记得她的？
苏暖正准备适可而止，松开他的时候，她的唇瓣上忽地一紧，被他强势吻住。
她回过神的时候，背已经贴在了一面墙上。
苏暖突然就哭了。
眼角溢出两行眼泪，带着激动跟欣喜。
嘴里一咸，霍言深的理智才慢慢回归，隔了几秒后，才亲了亲她的眼角，把她的眼泪吞下腹，带着涩涩的味道。
“霍言深，你还记得的是么？”苏暖开口，带了丝哽咽，“你最喜欢亲我我，说怎么都亲不够。”
霍言深不语，他只记得这种本能的反应，他想亲近她。
却不记得他对她的感觉，是一种爱，亦或者是别人嘴里所说的恨。
“没关系，你暂时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苏暖吸吸鼻子，环着他腰的手一紧，“我可以等，我们慢慢来，就算最后你什么也记不起来，我也可以重新把你找回来，我们重新开始。”
“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愿意给我机会证明，愿意打开防备，回忆丢失的那些记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像你当初陪着我一样，我也能陪着你走出来。”
霍言深薄唇微抿，正要说点什么，苏暖却不给他机会，继续开口道。
“当然，我不会逼你一定要记起点什么，哪怕你忘了过去，我们也还会拥有将来，只要你开心，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我怎么样都好，我再也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了。”
霍言深有几分动容。
“我们还有孩子，他们需要一个家，需要爸爸妈妈陪着他们长大，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很小便离开了老宅，独自在外面生活，你不希望四个孩子跟你以前一样，所以，我们一起努力好么？”
霍言深凝重的点了点头。
检查室的门忽然被荣瑾打开。
荣瑾看着这么快就抱在一起的两人，捂住眼睛道：“你们快点，外面的人已经在催了，老爷子就快要闯进来了。”
苏暖顿时松开霍言深，迅速把口罩戴好，然后往检查室的门走去。
只走了一步，霍言深的手就紧紧擒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