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坐不住,他带着疲惫的身体再次离开公安局,凭着记忆,他找到了玲儿消失的那个路口,顺着那条小路,他一步步走着,直到,他踢到了一个硬物,低头一看,竟然是玲儿的一只鞋,这鞋是他亲手挑的,当时玲儿还迷信,他送她鞋,她给了他十块钱。
这一刻,所有强撑的力气瓦解,他坐倒在地,像个孩子似的抱着鞋,望着小路无边的尽头,雨水在他脸上冲出两道沟渠,模糊了视线。
“肖少……肖少……”
有人打着手电寻了过来,是酒店经理的声音。
“肖少……您在吗?肖董让我带您回老宅……”
肖臣远使劲甩甩头,强撑着站起身,朝小路尽头寻找过去,在找到玲儿之前,他绝对不回老宅,他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揭开,老宅的人只会命令他断掉与玲儿的一切关系。
身后的呼唤声越来越近,他摇摇晃晃的朝前找去。
“肖少,肖老太太病危,肖董让您尽快赶回去……”
肖臣远前进的脚步刹那间停了下来,奶奶是他在乎的亲人,他不能放弃寻找玲儿,但也不能扔下病危的奶奶。
踌躇间,酒店经理已来到跟前。
肖臣远紧了紧手里的鞋,抿着唇,深深望了一眼小路尽头,终于还是转身,跟经理一起离开。
夏叮铃一直在昏迷与半昏迷间徘徊。
有时,她像睡着;有时,又好像清醒,只是全身上下疲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她只能模模糊糊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小丫头,小丫头’的叫她,充满了焦急和担忧,就连声线都带了明显的颤抖。
她连眼皮都不能抬一下,意识只会清楚那么一小会,又会沉沉睡去。
她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回到了小时候,臣哥哥第一次见她,她正聚精会神的坐在楼梯上舔棒棒糖,肖奶奶带着臣哥哥来夏家,她一眼就觉得臣哥哥似乎很不高兴,整个人好像活在黑暗中一样,她天真的拿着被她舔了一半的棒棒糖递到臣哥哥眼前。
“哥哥,我请你吃糖,你不要哭好吗?”
“我没哭。”
“可是,我感觉你快要哭了,喔,哥哥是不是嫌棒棒糖上沾了我的口水?”
“我没哭。”
“其实不吃糖也没关系,想哭就哭出来好了,我也经常哭,哭完了,就觉得心情变得好好。”
“我没哭。”
“哥哥,你不想哭也没关系,我教你笑好了,你看我,学着我一起做喔。”
她小小的手拉着自己的两边嘴角,用力往上扯。
臣哥哥没动,她找了张小椅子踩了上去,就那样突兀的伸手去帮臣哥哥扯他的嘴角,一边扯还一边笑着说,“哥哥你看,其实笑也很简单的,你不想笑也没关系,我帮你笑好了,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灿烂感染了臣哥哥,臣哥哥僵硬的脸终于是动了动,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但那却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笑。
肖奶奶提出要她长大后嫁给臣哥哥,她满心欢喜,因为妈妈说过,如果她想跟谁永远在一起,长大后就嫁给谁。
她很喜欢臣哥哥,她想永远跟臣哥哥在一起,所以,她要嫁给他。
妈妈因车祸去世后,是臣哥哥陪着她。
爸爸娶了新的妈妈,是臣哥哥护着她。
她的世界充满了无数个臣哥哥,她的世界也只有臣哥哥。
这个梦长得没有尽头。
直到,她再度醒过来,意识回归。
她没在冰冷漆黑的雨夜小路上,而是在一张温暖柔软的大床中。
她睁开眼,躺在床上,茫然了一会,才意识到头顶的天花板很陌生,不是夏宅,不是雨宅,更不是酒店。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被雨夜,她充满期望的希望臣哥哥会来找她,但等来的只有绝望。
她晕了过去,那……她现在是在哪里?
想到这里,她猛地就抱着被子坐起身,掀开被子检查了下自己身体,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衣服虽然被换过,但她晕倒之前全身被湿透,救她的人帮她换身干衣服也是很正常的。
望了望周围,这好像是一个卧室,纯欧式风格,只是入眼就觉得特别压抑,除了白与黑,房间里再找不出别的颜色。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下床查看一番的时候,门被推开,她下意识的顺声望去。
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见她醒了过来,连忙快步走了过来,亲切的笑着开口,“夏小姐您醒啦?先生守了您整整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直到您烧退了,药水吊完了,他才回房去休息。”
“这里是哪?先生又是谁?”夏叮铃开口,才发现嗓子眼又干又痒,声音嘶哑得失了原声。
“您先喝点水润润喉咙。”李姐倒了杯水递到夏叮铃跟前,“要慢慢喝,喝急了喉咙会疼的。”
“谢谢!”夏叮铃笑了笑,接过水,慢慢喝起来。
她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但中年女人给她的感觉很好,让她没有一丝防备。
“这是归苑,先生取的名字,喔,对了,先生姓顾,我姓李,您叫我李姐就成。”李姐笑着回答,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亲亲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瞧我这记性,差点误了大事,夏小姐先等一下,我去叫醒先生。”
“李姐,等一下。”夏叮铃连忙挥手示意李姐停下,“你刚才说顾先生照顾了我这么久一直没合眼,这才刚去睡,就别叫醒他了吧,你坐,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李姐想了想,觉得也是个理,这夏小姐看着年纪小,倒挺会心疼人的。
坐到床侧,李姐又为夏叮铃满了一杯水。
“李姐,这位顾先生认识我?知道我姓夏?”夏叮铃感激的朝李姐笑笑,接过水,喝了一口后又开口寻问。
“这个我可就不清楚了,顾先生把你带回来,又请了李医生来,只说了您姓夏,别的什么也没说,难道夏小姐不认识先生?”
“啊……是,好像是不认识。”夏叮铃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对了,我的手包呢?”
“先生只把你抱了进来,没有手包呢。”李姐回道。
“喔!”夏叮铃叹了口气,手包不见了,手机也没有了,她不知道该不该打电话给臣哥哥,因为她不确定,臣哥哥是什么样的态度。
万一得到的答案是残忍的,她不敢想。
“夏小姐,要不,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上来?”李姐提议。
夏叮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实饿得不行,点点头,“麻烦李姐了。”
李姐离开后,顾安之进了房间,奔上前一把将夏叮铃紧紧搂住,“小丫头,你可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救不活了,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冷得就跟死人一样,还好你没事,真是谢天谢地,更谢谢你那么争气的活过来。”
夏叮铃被突袭搂住,原本就带着怒意的脸上更是怒气冲天,只是,当大叔那一句句关心的话出口,她的怒气瞬间消散,鼻子一酸,掉下了滴滴眼泪。
她昨天把大叔赶走,她以为大叔会不再管她,没想到,大叔会一直跟着她……
“大叔,你真是我亲叔……”夏叮铃揉了揉眼睛,感动不已。
顾安之被这话逗得哭笑不得,连下文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还好,李姐端了碗汤推门而入。
“哎呀,先生您醒啦?不是我不叫您,是夏小姐怕您太累,吩咐我让您多睡会。”
顾安之松开夏叮铃,接过李姐手里的汤,“好的,李姐,你先出去,有事我再叫你。”
李姐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识趣的离开。
“坐到床上去,我喂你。”顾安之朝夏叮铃努了努嘴。
夏叮铃大病初愈,加上多餐没进食,身体确实很虚,她没矫情,听话的坐到床上。
“不用大叔喂,我自己可以吃的。”
“亲叔照顾侄女,哪有让侄女自己动手的道理。”顾安之拿她刚才说的话反击。
“那——好吧!”夏叮铃妥协。
汤做得很鲜美,顾安之喂得很小心。
看着她樱桃般的小嘴张张合合,他居然不知羞耻的想到了两个字‘性感’,他隐忍着自己的情绪,每一口送入她嘴里的汤都要经他的嘴吹凉,他又恬不知耻的想着,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一边幻想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夏叮铃被那笑惊得呛了一口,心里话冲口而出,“大叔,你想什么呢?笑得那么猥琐?”
“有吗?”顾安之干咳了一声,“这李姐也真是,我也没吃东西,怎么也不想着给我也送一碗上来。”
“这是我的汤,你只能眼馋,等我喝好了,你再自己下去吃。”夏叮铃伸手护了护大叔手里的汤,那架势像是谁敢抢她的汤,她就灭了谁。
顾安之笑了笑,“不抢你的,如果你还饿,把我吃了也成。”
“大叔,你肉太硬,我可啃不动,比起你,我更中意李姐烧的汤。”夏叮铃白了一眼大叔,似乎从认识开始,大叔总会时不时就不正经一下。
汤喝完,夏叮铃摸了摸终于有点货的肚皮,朝大叔开口,“大叔,你捡我的时候,有没有捡到我的手包?我手包里有手机……”
她的手包是防水的,如果没有遗失,里面的东西应该都不会出故障。
她只是想看看,有没有臣哥哥打来的未接电话。
“除了你,我什么也没捡到。”顾安之将手里的碗放到一旁,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你要给你未婚夫肖臣远打电话?我可以把手机借给你用。”
夏叮铃不确定的摇摇头,她很乱。
“不急,你慢慢想,好好休息一下,医生说发烧可能会反复,我就在隔壁房间。”顾安之站起身笑笑,表情完美得无懈可击。
“好!”
大叔离开房间,夏叮铃咬着唇,蜷起腿,将头缩进两腿间。
她被强奸的照片被爆出,外人不知道内情,只会议论她水性杨花,跟别的男人滚床单。
她心里很清楚,纵使臣哥哥没回来找她是因为别的原因,但,老宅的人是不会再认可她了,她又想起肖奶奶晕倒的事,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