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做什么?”
温酒跑的有些急,轻喝一声,便将园中一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灰衣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垂眸,低声同夜离道:“我们走吧。”
夜离闻言,瞬间不乐意了,气呼呼道:“这里是国师府!为什么我这个当主人的还要躲着避着?”
她嘴上说着这样的话,目光触及灰色少年无奈上扬的唇角时又软乎了下来,毫无原则的喃喃道:“好吧好吧,待会儿你可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哭啊。”
说话间,夜离拉着灰衣少年飞身跃上枝头,足尖再一点便飞檐而过,转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温酒飞奔而至时,夜离和灰衣少年已经跑得没影了。
谢珩来不及追过去,也不打算在这时候逼小五做决定,只伸手扶住她,嗓音低越道:“慢些。”
温酒抬头看着屋檐,有些不解道:“刚才怎么了?”
“遇到夜离了,差点打起来,没什么。”谢珩刚要开口同她说小五的事,却被一旁的四公子抢了先。
谢万金当面扯谎,脸不红气不喘,顺带着还给长兄递了一个“先不要同阿酒说小五”的眼神,微微笑道:“本来想趁着容生闭关,带长兄来国师府的后花园逛逛,谁知道一进来就碰到了这么大阵仗,真是吓死本公子了。”
温酒听到这话是不大相信的,有些狐疑的看向谢珩,“他在胡扯什么?”
谢珩眼角还有些发红,闻言,薄唇轻勾道:“你怎么来了?”
“我……”温酒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觉着有些不对。
明明是她在问谢珩,怎么一转眼就差点把老底漏出去了,心道:
我才不会告诉你,是因为担心你在国师府吃亏才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呢。
原就这般恃宠生娇,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越发的管不住?
温酒这般想着,慢慢把自个儿的手抽了回来,矜贵且意简言骇道:“瞧热闹。”
“噗。”谢万金忍不住笑出声来,被谢珩瞥了一眼后,低头强行憋了回去。
温酒扫了两人一眼,满眼都写着“回府再和你算账”。
她不再多言,扫了国师府的侍卫们一眼,“不就是走错门了吗?青天白日的,你们一个个拔刀带剑,究竟想做什么?”
殿下这会儿架子端的特别足。
将园子团团围住的侍卫侍女们一听就懵了。
这两位又不是同八殿下一般记性混乱神志不清,走错门这种由头,说出来谁会信?
偏偏八殿下说的一脸坦坦荡荡。
离温酒最近的侍卫头子纠结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道:“殿下闲杂人等不能出入国师府,您是知道的……”
“谁是闲杂人等?他两都忙得很,一点也不闲。”温酒直接开口打断了他,面上一派贵气凌人,袖下的手却轻轻摩挲着,“要本宫说,就是容生忒小气,这么大个府邸不许人进不许看的,那他种这么多奇花异草,养这么多美貌侍女做什么?”
一众侍卫侍女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温酒连自个儿方才想问谢珩都忘了,看着这些个拿刀拿剑对着他的人就来气,当即道:“进来看看而已,又不是要抢走什么宝贝,忒不讲理。”
国师府一众人对上这么一位八殿下,简直百口莫辩。
谢珩含笑看她,只觉得满园繁花,也不及她一人。
讲不讲理什么的,都不重要。
只看她为了谁。
温酒也不等他们回话,扔下一句“等容生出来了,叫他亲自来公主府见本宫。”
便拉着谢珩穿花而过,回了公主府。
谢万金跟在他们后头,一边含笑指指人,一边道:“说你呢,赶紧把刀收了,后面的赶紧的,也磨蹭了,再吓着本公子,你们谁担待的起?”
国师府一众侍卫侍女顿时:“……”
这也就是国师大人在闭关,不然谢四公子哪能跑来拱火玩。
谢万金笑着笑着,不由得看向方才夜离带着灰衣少年一同掠去的屋檐,心下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小五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说跑就跑,一点也不想小时候那般听哥哥的话。
都怪夜离那小妖女。
自个儿脾气怪就算了,还把我家小五也带偏了,着实欠教训。
……
温酒拉着谢珩回公主府,一路上都没说话,等着后者主动同她说。
其实她是很想问的,可这架势既然摆上了,就得多用一会儿。
要知晓她摆一回架子也是很不容易的。
这会子夕阳西沉,半边天都被晚霞蔓延了,别有一番迤逦景象。
公主府的九曲回廊雕栏画柱,夕阳余晖和晚霞绚丽的光落下来,将谢珩的侧脸都笼上了一层光。
他着实容色太盛,剑眉入鬓,眼角飞扬,一双琥珀眸聚了万千光华,光是看脸便是人间少有。
温酒听父皇母后说起她日后或许能继位做女君的时候,总觉得太扯,这会子却觉着若是她真做了女君,大抵也是个为了博美人一笑,倾尽江山的昏君。
谢珩知道她在看自己,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勾唇笑道:“阿酒,我找到小五了。”
“五公子?”温酒总是混乱的记忆,此刻却出奇的没有混乱,不由得停下脚步,问道:“他在哪?人呢?”
谢珩这一路还思忖四公子让他先不要和阿酒提的用意,此刻却尽数抛到了脑后。
该让她知道的,一点隐瞒也不要有才好。
他转身看向国师府的方向,“就在刚才国师府的园中。”
温酒顿了顿,“我怎么没看到?”
她松开谢珩的手,匆匆往回走了几步才想起来方才自己一通训,那些个人已经全都散了。
温酒想到这,不由得有些心塞,“你方才怎么不说?”
谢恒自然不好同她说小五是因为见你来了才避开的,只好清了清嗓子,徐徐道:“你来的忽然,夜离趁机带着他跑了。对了,他说……”
“说那么多做什么?”温酒在原地转了一圈,喃喃道:“好不容易见到人就应该先打晕带回来再说,也不行……五公子身子弱打不得,可是夜离究竟想做什么啊?做事这般莫名其妙,莫不是瞧上五公子了吧?”
谢珩眼角微挑,徐徐道:“你猜对了一半。”
“一半?”
温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蒙对了什么,只是找了这么久的救命恩人就在一墙之隔的国师府,这事让她觉得心中百感交集。
她琢磨了片刻,当下道:“不行,我还是得去国师府见五公子一面。”
“他同夜离不知去了何处。”谢珩站在夕阳余晖里,说到一半时,嗓音忽然轻了许久,“你此刻去,也是见不到他的。”
温酒微愣。
片刻后反应过来,觉着谢珩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的婉转含蓄。
五公子是不想同她相见分外尴尬,才先走一步的,如今若是专程去国师府掘地三尺的找人,只怕会把场面弄得更加糟糕。
温酒站在原地,顿时犯了难。
她对着帝君帝后都没这么纠结,偏偏就是那么一个温和善良至极的五公子,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亏欠了别人,总是要还的。
不论早晚。
谢珩沉吟了片刻,嗓音低越道:“我让青衣卫盯着国师府那边,小五一出现,我就带你去见他。”
那是阿酒的心结。
亦是他轻易难以弥补的亏欠。
可心结再难也要解,亏欠也不能因为不能弥补就不弥补了。
温酒看着国师府的屋檐,缓缓道:“好。”
人这一生,总会遇到一些难以跨越的障碍,可以退却,也可以驻足不前,也有那么一两个人有一跨山海的孤勇决绝。
与其一直不敢提及,还不如和小五坦然相对,说一句“前缘既误,今改之。”
阿酒如今竟有几分庆幸自己既无倾城色,也无绝艳才。
若是五公子想,找一个比她容貌好,才华佳的女子也不难。
只要人还活着,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