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晏帝京城,墨羽营。
周明昊正在军营着里折腾弓弩,同手下几个人说着如何改进,正说到关键处。
贺宇贺将军快步冲了进来,“我说靖安伯啊,你怎么还在这呢?首辅大人都派人把陛下给你的万里加急传书给截了,你还在这鼓捣这些玩意!”
周明昊闻言,愣了一下。
他被封做靖安伯也有些好些时日了,没人再喊他世子爷,从前的友人大多都是喊名字,属下们喊周将军,还真鲜少有人称靖安伯这个封号,乍一听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余下众人也一下子没缓过过来,愣愣的看着忽然闯进来的贺宇。
过了片刻。
周明昊猛地把手头的东西都扔了,大步走到贺宇面前,急声问道:“什么情况?陛下怎么会忽然动用万里加急?首辅大人还把陛下给我的书信给截了?”
平日都是用的都是快马八百里加急,只有周明昊底下的人能用改良后的飞灯盏一日可行数千里。
陛下忽然动用这些耗费巨资的飞灯盏用来传信已然叫人大吃一惊,首辅大人还突然出来横插一脚,周明昊一颗心都被吓得悬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贺宇附到周明昊耳边,低声道:“我出城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你最好去首辅大人那里问一问,对了……千万别在首辅大人面前提是我和你说的啊。”
周明昊同贺宇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被首辅大人铁血手腕支配的恐惧。
“好,我这就回城去。”周明昊也不再多言,抬手在贺宇肩膀上拍了一下,“谢了兄弟。”
声落,他当即便跃马回城。
正值午后,阳光璀璨,周明昊经过繁华长街,到了宫门前,下马时入宫门时,恰好遇上了一身劲装正解剑缴枪的墨衣侯叶知秋。
周明昊琢磨着在她这里或许能套出两句话来,连忙飞身掠过去,在叶知秋面前停下,抱拳行了个礼,“墨衣侯,许久不见,怎么回帝京了也不说?”
“喊什么墨衣侯啊,你我兄弟都生分了。”叶知秋眸色微动,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直接略过了他的问题,笑道:“莫不是伯爷在帝京待久了,喜欢别人同你称封号?那倒是叶某不懂规矩了。”
这两位,也是算是谢珩登基之后的当朝新贵了,封侯封爵,手握实权,各掌一方。
历代历代的王侯将相,伯爷公爷从来没有少过,但是像这般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的,倒是真的罕见。
只是今朝大晏,人才济济,皆是风华正茂。
叶知秋说着便作势要给周明昊回礼。
后者哪敢受啊,连忙拦住了,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老叶。”
叶知秋笑了笑,“这才像样,对了,你这急匆匆进宫做什么去?”
她忍不住想: 陛下不在宫里,如今监国的是首辅谢玹,旁人都想法设法的少去首辅大人面前出现,这厮却急着往前凑。
莫不是……也贪图我家三弦美色吧?
叶知秋想到这,不由得回头看向守宫门的侍卫:我的银枪呢?
“老叶。”周明昊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划入了情敌名单,一直琢磨着那书信的事,十分自来熟同叶知秋勾肩搭背,小声问道:“你知道首辅大人今儿个怎么了吗?他忽然把你叫回来……”
后面的话他都来得及问出口,就被叶知秋一句“不知道啊”给打断了。
墨衣侯一身正气,满脸的不解的同他道:“我也刚被叫回来,什么都不知道,就等着待会儿见到了首辅大人问个明白。”
“你当真不知?”
周明昊有些狐疑看这叶知秋,心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方才解兵器解得那么爽快?
满朝文武都说这位墨衣侯率性耿直,没什么小心思,一门心思只知道打仗,可他看着,怎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呢?
“首辅大人一见到我就浑身散冷气,十步之内难以近身,平日更是我又多远跑多远,你自己想想,这三年我有几天能在帝京城待着?”叶知秋说着,很是怅然道:“咱们这位首辅大人啊,同你们都还算客气的,唯独对我……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啊。你还能指望他有什么事先告诉我吗?”
周明昊闻言回想了一下,似乎还真是这样。
他一边同叶知秋并肩走着,一边低声道:“今日这事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首辅大人不知怎么的,把陛下给我书信扣下了,您看这……”
叶知秋闻言,满眼同情道:“这事着实挺那什么的。”
她思忖了片刻,当即道:“要不这样,你走慢一点,到了内阁门外先等一会儿,我先进去探探风头,若是能问出点什么来,我出来就告诉你。”
周明昊闻言简直像是遇见了救星,当即握住了叶知秋的双手,连连道谢道:“老叶真是够兄弟,改日我一定请你喝酒!春风楼永乐坊你随便选!”
叶知秋额间微汗,一边连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一边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你慢些走,在外头等着。”
周明昊连忙应声道:“好。”
天知道在大晏愿意去首辅大人面前转一圈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老叶今日之举,可谓是生死之交啊!
叶知秋转身甩了甩被周明昊握的发红的手,连忙快步朝内阁去。
她心道:想在我之前见到三弦,你想都别想。
两人同行这一路,各怀心事,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叶知秋三步并作两步走,飞快赶到了内阁,连小厮想通报,都被她直接挥手遣了出去。
丰衣足食知道这位墨衣侯在自家大人面前言行举止一向有些控不住,连忙上前帮着推开门。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来得及通报一声墨衣侯来了。
因为叶知秋一跨进门槛,就笑着喊了那一声,“首辅大人召我回京,所谓何事啊?”
书案后的首辅大人一身绛紫仙鹤袍,内里的白色交领穿的整整齐齐,没有半点折痕,一如从前清冷如玉,却更更添了几分高雅风仪。
她看着,着实是很喜欢啊。
只是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次,真真是可惜。
叶知秋心中感慨万千,不等谢玹开口。
她自个儿就极其自然的补了一句,“莫不是想我了?这可难得的很啊。”
首辅大人抬眸看她,面无表情的把手上那封书信放到书案上,示意叶知秋自己看。
“这是西楚来的书信?”叶知秋见状,面上的调笑之意瞬间没了,连忙拿着书信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但是……
她刚看了两句,心情就有些复杂,忍不住看向谢玹,问道:“这好像不是陛下的字迹吧?”
谢玹也不说话,对上了她的视线,满眸都写着“你这不是废话吗?”
叶知秋讪笑道:“这上头写什么陛下在西楚入赘了?觉着如此甚好……什么意思?这是陛下在西楚醉卧温柔乡乐不思蜀了?不应该啊,西楚再好,哪有我们大晏好!”
谢玹握住案上的白玉镇纸,掌心凉意袭来,让他满腔心绪又沉静了下来,嗓音清冷道:“此信是谢万金所写。”
“哦,四公子啊。”
叶知秋瞬间明白了。
这四公子写信同旁人都不一样,他从来不把事说明白,重点从来不说,光扯淡,让你猜。
所以谢万金写信,只有他自家兄长看得懂。
叶知秋决定不为难自己了,当即就把书信放回了桌案上,问谢玹:“那首辅大人今日召我回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长兄在西楚恐遭大难,我……”谢玹说到此,不由得微微一顿,身上一袭绛紫官袍,腰缠白玉带,比从前重了许多,责任也越发大。
许多事,已经不能同以前那般说做就做。
叶知秋晓得他后头还有话要说,便眸色如墨的看着他,一直耐心等着。
谢玹沉吟许久,才开口道:“我要亲自去一趟大晏,去接长兄和阿酒回来,你同我一道去。”
叶知秋愣了一下,忍不住提醒道:“你如今是监国首辅,陛下和锦衣侯已经在西楚了,你在过去是疯……”
她差点没忍住爆粗话,只是眼前这张脸是她最喜欢的,又强行忍住了,换了个说法,“你们都往西楚去,那还不得把天整塌了?西楚配吗?”
谢玹闻言,不由得抬眸看她。
“咳咳……”叶知秋也觉着自己方才那话说的有些过了,连忙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放轻了嗓音同谢玹道:“不是我危言耸听啊,虽然这几年陛下登基之后,万民归心,但是前朝还有些人在各处散步陛下这帝位来路不正,要反之……若是连你都去了西楚,那谁来坐镇帝京城?”
谢玹沉默。
他何尝不知道叶知秋说的这些。
只是心神俱乱,忍不住想亲自去一趟。
“这样吧,你留在帝京,我和周明昊一起去。”叶知秋道:“我同他都去,你应当能放心多了吧?”
话说到这。
谢玹忽然皱眉道:“周明昊呢?怎么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