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之后，女子监狱门前。
林翱翔走进那扇冰冷的铁门，穿着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打量了他一眼，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来坐这里做什么？”
这种经历，在林皓翔的生命历程里，尚属首次。
“我，我来找人。不，不对，是探监。你们这里允许探监的吧？”
“犯人每个月只有一次探监机会，你去那里填个表，我去查查对方这个月的探监机会有没有用掉。”
工作人员伸手指了下不远处的柜台，林皓翔按照流程填表，在写到“与对方关系”一栏的时候，握着手的笔犹豫起来。
应该填什么？雇主？好像有点奇怪！朋友？又好像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感觉。
“填好了没？”
工作人员敲了敲桌子，林皓翔在纸上随手画了几笔，将申请表匆匆递到对方手上。
“行，去那里等着吧，我待会儿叫你。”
在长椅上等待的时候，林皓翔的脑子里还想着那一栏，之前一直没有给予关注的情绪，已经悄悄生根发芽。
“她这个月的名额还没用掉，你跟我进来吧。”
跟在工作人员身后，林皓翔见到一个小房间，这样的画面他曾在影视剧里见到过很多次，可真当自己坐在玻璃的外侧，而另一个坐在玻璃的里侧时，心头还是隐隐泛疼。
孙年年听说有人要见自己的时候，一开始还以为是林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本想拒绝，可听狱警跟自己说，访客是个男性的时候，她不由得开始期待。
当她真真切切看到林皓翔站在玻璃外冲自己挥手的时候，眼泪瞬间决堤。
一直以来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年年，年年——”
林皓翔拿起墙壁上的电话，急切地想跟对方说点什么。
“这里，你不该来，快回去。”
孙年年接起电话，在心口里酝酿了无数的语句却只化为这么简单的九个字。
“你是为了我在落到这一步，我一定要想办法救你出去！”
“别犯傻了，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这桩案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离我远一点，以后你别来看我，我也不会见你的。”
孙年年强迫自己狠心说出这些话，这起股票操纵案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看，她不能冒险，不能让世人再将关注的目光落到林皓翔身上。
“对不起。”
昔日里骄傲的少年低下头，睫毛微微颤抖着，布了一层细细的水雾。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现在见你健健康康的，我就放心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孙年年说完这句话，果决地挂断电话，背过身子，一步一步缓缓往回走。
“年年，年年！”
身后的林皓翔用力拍着玻璃，试图弄出声响让她回头，可她却走的那么决绝，连丝毫留恋都没有。
孙年年没有回头，她知道，她爱他，比他所知道的要多得多，所以这件事，得由她来决定。
林皓翔垂着头从监狱里出来，冷风裹杂着落叶吹进他的脖子里，又冷又疼，他却失去了知觉般，呆呆地往前走。
“滴滴——”
耳边传来鸣笛声的时候，林皓翔还以为是自己耳鸣了。
“翅膀硬了是吧？我在这里等你老半天了。”
手腕被人猛地拽住，林皓翔回头一看，看到横眉冷对的林夏站在自己面前。
“姐，您怎么来了？”
林皓翔有些惊讶，他来这里没跟任何人说起过，林夏怎么摸过来了？
“这封信是年年进去之前留给你的。”
林夏手掌捏着一个薄薄的信封，往林皓翔手中一塞，头也不回地坐进车里。
林皓翔匆匆跟上去，坐在后座上，将信封拆开，一字字读完年年留给他的话。
那些他曾困惑过的画面，比如孙年年为什么从不质疑他做的任何事，比如孙年年脸上偶尔划过的红晕……
那些细密的情感，早已在他埋下种子，并在谁都没在意的时间内，悄然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当他发现的时候，那些情感早已压抑不住，猛烈地向外汹涌奔腾。
看完信之后，他闭上眼想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的时候，眼神比之前清澈了很多。
“姐，我想出国。”
“出国？”
林夏还以为这是林皓翔一时冲动不过脑子说出来的话，可透过后视镜，她却发现对方的眉眼分外认真，一点不像开玩笑。
“姐，前几天我妈跟我说，她想跟咱爸离婚。想想也是，这些年她名义上是林家夫人，可咱爸那个性子你我也都清楚，门外彩旗飘飘，家内红旗不倒。现在童言已经住进家里去了，我妈继续倔着，也没什么意义。”
“你想好要去哪了吗？”
“我想去澳大利亚，年年——”提到这个名字，林皓翔的音调又低沉下来，“年年说，她喜欢考拉，我想替她去看看。”
林夏没说话，心里一阵阵烦躁。
“姐，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决定太草率了？”
“你的事你自己做主，我不能帮你拿主意。”
林夏这句话带着赌气的成分，但她没想到林皓翔的决心居然这么大。
等她知道林皓翔和白雪确定要出国定居的时候，两人已经将一切手续都办好了。
包括白雪和林延生的离婚协议。
林夏站在机场大厅送别的时候，带着墨镜，低着头没说话。
直到广播里传来登机提醒，看着林皓翔转身拎着箱子离开的背影，她心里像是被无数张猫爪狠狠挠了一把。
她的心境变化，早就被周子琰看在眼里，男人轻推了她一把，“都到这个时候了，有些话再不说，就真没机会说了。”
“小翔——”
林夏咬咬下唇，叫出林皓翔的名字，在对方顿住脚步的时候一路小跑冲上去。
“到了澳大利亚，不能再跟之前一样，处处闹小孩子脾气。你以后要照顾好白姨，听到没？”
林夏拿出姐姐的架子，一字一句交代着，林皓翔却根本没在意她在说什么，双眼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姐，您不生气了？”
“生气，我能不生气吗？”林夏扁扁嘴，这小子动作居然这么快，三下五除二就办好了一切手续，她现在心里还空落落的，正难受呢。
“姐，我知道错了……”
林皓翔垂下眼眸，面色灰淡。
“落地之后，第一件事是给我报平安，到了房子安顿好以后，也要跟我报备，有空就要跟我视频通话，听到没？”
林夏故意拿出凶狠的口吻，红彤彤的眼圈早就出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