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梅本来以为,自己不小心陷入了一场阴谋,可是问了大飞和铁塔之后,才发现两人对此均不知情,也可能是皇上没有告诉他们真相。她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觉得天亮之后,或许皇上会派人来救她,就这样煎熬地过了一夜,早上,来找她的,依旧是皇后娘娘。
比起昨夜,皇后的气色好了许多。
显然,在陆青梅辗转难眠的同时,皇后却睡得很香。
“月儿,母后差人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芙蓉金翅酿圆子。”
宫女捧着银盘走了进来,将几盘餐食放在桌上,皇后掀开盖子,散发出阵阵扑鼻香味。
御厨的厨艺果然了得,陆青梅先放下不安,既然要演戏,当然要演到最后。
“谢谢母后。”她尝了一口,表示好吃。
“一家人说什么谢。”
皇后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她,时不时为她夹菜,让她不要挑食。
不知情者看到这一幕,真以为她们是一对关系融洽的母女。
一连好几天,陆青梅都没有见到皇上。
她被锁在这小屋中,虽然没有受到虐待,但却被牢牢看管着,皇后每日都来,有时与她谈心,有时自言自语,有时,两人什么都不说,皇后只是在旁边安静地刺绣。
陆青梅偷瞄皇后,见她情绪稳定,嘴角隐隐有着笑容,似乎很幸福的样子。
真是有些心酸,令人如何愿意打破她的梦?
有一道阴影投了过来,遮住了门外的阳光。
陆青梅抬起头,看到皇上站在门口,痴痴地望着妻子,眼神中情绪复杂难明。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陆青梅径直奔了过去,压低声音:“父皇,我有话对你说。”
她将皇上拉到一旁,确定皇后不会看到,才小声问:“我要做如月长公主的替身吗?”
皇上一愣,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
“我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皇后娘娘似乎精神受到打击,分不出真假,关键时刻却很清醒,不管我是人是鬼,她都执意将我当做长公主,嘘寒问暖,体贴备至。我知道陛下很爱皇后娘娘,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几天,您不闻不问,是想由着娘娘吗?难道从一开始,陛下就这样打算的?”
“陆姑娘误会了,朕并无此意,只是看到莲儿脸上开始有了笑容,朕很想将那笑容留住。”
皇上垂下眼眸,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闪现悲伤的苦笑,转瞬即逝。
陆青梅还想趁机跟皇上商量下一步的决定,皇后突然快步走了出来,见女儿还在院内,皇后脸上焦急的神色终于变得安心:“月儿,母后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随便从我视线中离开。”
皇上连忙拍拍陆青梅的肩膀,急迫地说:“这孩子,快跟你母后认错!”
陆青梅:“母后,我错了……”
不对啊,这不是她要说的!她可不要做如月长公主的替身!虽说公主头衔很威风,但她只能被关在这小屋中,日日便是吃喝拉撒,人生毫无意义!做乞丐都比做这样的公主要好!
想到这里,陆青梅鼓足勇气说:“皇后娘娘,你听我说,其实这只是一场误会……”
她话没说完,被皇上狠狠地踩了一脚:“什么皇后娘娘,叫母后!”
陆青梅吃痛地弯下腰,揉了揉脚。
皇后娘娘仿佛没有听到陆青梅的话,也不愿去追究到底是什么误会,拍了拍皇上的肩膀,轻声细语地说:“陛下,孩子大了,难免有些叛逆,说她几句就好了,不必动怒。”
皇上笑呵呵地点头:“朕没生气,朕看到皇后开心,比朕自己开心还要开心!”
风吹动枯黄的落叶,飘落在皇上肩头,皇后为他摘了下来。
看上去真是万分恩爱的一对璧人。
必须要使出杀手锏了!
陆青梅伸手准备撕掉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等她的真实面容展现出来,一切便能明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皇后突然紧紧箍住了陆青梅的手腕!
那脸上温婉的笑容消失了。
她静静地看着陆青梅:“你是月儿。”
陆青梅怔住了。
皇后看起来柔柔弱弱,力气却不小,紧紧箍着她的手让她无法挣扎。
皇后加重语气,重复道:“从今天开始,你永远都是我的月儿。”
陆青梅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心中忽然感到惊慌,她放弃了撕下人皮面具的这个打算,因为她知道,皇后心明如镜。陆青梅问:“娘娘,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如月长公主,对吧。”
皇后没有回答她的话,却仿佛催眠一般,不断地重复。
“你是月儿。”
“我不是……”
“本宫说你是,你就是!”
“没有人会认错自己的亲生女儿,我比长公主要高。”
“是啊,月儿长个子了呢,快跟母后一样高了。”
“我的声音和如月长公主也不一样。”
“啊,母后差点忘了,月儿刚过了换声期,”
“……”
陆青梅算是看出来了,皇后这是故意想要逃避现实啊!
皇后娘娘将目光转向皇上,漂亮的凤眸中溢出泪来,凄楚无辜。
“陛下,臣妾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
皇上隐约明白了她想要什么,微微一怔。
“臣妾只有这一个要求,让月儿陪在臣妾身边。陛下会答应的,对吧?”
皇上内心做着剧烈挣扎。他心知肚明,面前的月儿是冒牌货,可是莲儿为何问都不问,便要求将假月儿留下呢?虽然莲儿这段日子精神恍惚,但她绝非痴傻女子,肯定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真正的女儿!莲儿想要假戏真做,给自己一份精神上的慰藉。
他无法拒绝深爱的妻子,更不希望莲儿以后夜夜以泪洗面。
假的又怎样?
只要莲儿开心就好!
皇上硬下心来,反手扣住皇后的手:“朕何时让你失望过。”
陆青梅的心碎了。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哎,你们讲点道理……陛下,你当初找我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月儿,好好陪着你母后,只要母后开心,父皇重重有赏!”
皇上对陆青梅挑了挑眉毛,似乎在暗示什么。
陆青梅竟然有些心动。出了这般意外,她的酬劳应该会翻上几倍吧?否则怎么对得起她所遭受的苦难?!虽说她也没遭受什么苦难……
皇上没有多说,给了皇后一个柔情蜜意的吻,转身走了。
皇后牵住陆青梅的手,轻声道:“月儿,你饿不饿?”
陆青梅无精打采地说:“不饿,刚刚才吃过饭……”
皇后无视她的低落情绪情绪,笑盈盈地说:“那就陪母后到御花园走走吧。”
宫中许多人都知道如月长公主已经夭折,如今看到皇后挽着与长公主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还以为白日撞鬼,一个个吓得面色灰白,向皇后行礼时也胆战心惊的。
皇后一如既往,仿佛看不到别人的惊诧目光,指着凉亭说道:“去那里坐坐吧。”
秋风微凉,陆青梅坐在白玉椅上,余光看到宫女奉茶时惊恐的眼神。
“害怕吗?”陆青梅问。
宫女吓了一跳,看了皇后一眼,不敢回答。
陆青梅“呼啦”一声,毫无预告地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宫女惊呆了,睁大眼睛看着她,震惊的同时又小小地松了口气,果然不是鬼……
陆青梅笑盈盈地说:“别怕,我不是如月长公主,我只是戴了人皮面具。”
宫女小声道:“奴婢知道……如月长公主已经死了……”
皇后一直在旁喝茶没有说话,闻听此言,突然怒目圆睁,声音拔高:“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的奴婢拉下去,掌掴二十!看她还敢乱说话!”
宫女吓得连忙求饶,却还是逃不过责罚。
陆青梅眼睁睁看着那小宫女被打得口鼻流血,凄惨极了。
没想到看似和蔼可亲的皇后娘娘,发起火来这么可怕。
此时陆青梅已经露出本来面目,只是身上还穿着公主的粉色锦裙,梳着如月长公主的发型,戴着她最喜欢的金钗。侍卫们心中好奇,又不敢问,只做了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
皇后却若无其事地指着陆青梅说:“还不给长公主行礼?”
侍卫们连忙跪下,对陆青梅说:“拜见长公主。”
陆青梅:“……”皇后娘娘您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越来越厉害了。
皇后娘娘满意地笑了笑,让侍卫们拉着满脸鲜血的宫女下去了。
陆青梅见此惨状,不太敢跟皇后娘娘硬碰硬,心想私下找个机会跟皇上谈谈……
“月儿,母后最疼你了,谁想抢走我的月儿都不行。”
皇后娘娘似乎话里有话,结合她刚才对待无辜宫女的态度,陆青梅感觉毛骨悚然。
“其实……生老病死是很常见的事情……”陆青梅试图开导皇后。
皇后笑眯眯地打断她:“不要跟我提死这个字。”
风吹过湖面,荡漾起层层碎波。
皇后的声音越来越轻,随着风,飘进陆青梅耳朵里。
“你不是月儿又怎样?既然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就说明我们有缘分。本宫可以认你做干女儿,但你必须戴着月儿的面具,说些讨本宫喜欢的话。本宫活多久,你就陪着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