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这开花店的美女不少。
龙霄脸一红,问:“其中哪位年方十八,肤白貌美,才华横溢,然而家境贫寒,爹娘曾经卖臭豆腐,以微薄薪资养活他们一大家子人,她前两月才开了花店,是一间新开的花店。”
掌柜露出惊疑之色:“城中并无新开的花店,公子应该是搞错了吧。”
龙霄难以置信,断然道:“不可能!荷花的梦想一直是开家花店,是我出资让她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开业那天,她特意送了我一块绣着荷花的白色手帕。”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手帕,那帕子洁白如雪,显然被他珍藏许久,未敢用过。
掌柜摇头道:“据我所知,城中近两月确实没有新开的花店,若公子不信,可以自己去城中打探。”
龙霄拂袖离去。
他以为店主看他其貌不扬,不想告知他关于荷花的下落。
可是找寻了几日,确实如店主所说,城中并无符合的花店。
冷秋的风冰冷,龙霄站在王府外的小溪旁,心如冰河一般,寒彻心扉。
怎么会这样……
他的荷花明明是活生生的人,为何真的找下去,却毫无踪迹……
龙霄慢慢地蹲在地上,抱着头,望着水波粼粼的的水面发呆。
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一人在那里显得落寞无比。
陆青梅不忍心,撑起一柄竹伞遮在了龙霄的头上。
过了很久很久,龙霄突然问:“陆掌柜,你说,荷花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然,”陆青梅不假思索,“那些书信字画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怎么会不存在。”
龙霄喃喃道:“那为什么我找不到荷花?”
陆青梅想了想:“也许,她给你的身份线索,和她并不符合……”
龙霄悲伤地闭上眼,事已至此他仍然不愿相信:“荷花那么单纯,她不会骗我的……”
几个孩子在溪水旁打闹,弄了一身水,嘻嘻哈哈的。
花应容抓住一个孩子,问:“你们经常在这里玩儿吗?”
孩子怯怯地点点头。
花应容又问:“那你们是否见过一个女孩子来扔漂流瓶?”
龙霄虎躯一震,猛地站起来,头撞到了油纸伞,将伞都顶飞了。
他完全不在意雨水落在身上,盯住那孩子,取出瓷瓶追问道:“就是这种白色的瓶子。”
穿着蓝马褂的孩子看着龙霄手里的瓷瓶,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他不太确定,小声说:“没见过女孩子,倒是有个大妈经常来。手里拿着的瓶子,和您手里的一模一样。”
龙霄惊讶道:“大妈?你是不是看错了?”
另一个扎小辫的孩子说:“没看错!是个大妈!穿着翠绿小褂,粉红色绣花鞋,脸上的胭脂特别红,虽然涂脂抹粉的,但年龄肯定比俺娘还大。俺们问她瓶子里装着什么,她说是垃圾,可脏了,让俺们别捡,然后就扔进水里了。她一直守在这里,看着瓶子飘进王府里才走。”
龙霄浑身都瘫软了,要不是陆青梅扶住他,他差点倒下。
孩子的爹娘这时来找,将两个孩子拉到一旁。
他们也听见了龙霄的话,孩子爹说道:“俺认得那个扔瓶子的女人。”
龙霄一惊,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孩子爹的肩膀用力摇晃:“她是谁?”
孩子爹被他摇得头昏脑涨,一边挣扎一边说:“是东街卖鱼的王阿嫂。”
龙霄慢慢放开他,如坠冰窟,却还是不死心地问:“你不会看错了吧?”
孩子爹坚定地说:“俺不会看错的,上次过去买鱼还跟她吵了一架!她化成灰俺都认识!”
孩子娘感叹道:“虽然王阿嫂人品差劲,但不得不说,她很有生意头脑,以前她一直在街头卖鱼,冬天生意不好的时候,她在寒风里一坐就是一天,手和脸都冻出疮了。她那不成器的相公只知道喝酒赌钱,一大家子都要王阿嫂养活。最近半年突然发达了,开始穿金戴银,还将她家那破破烂烂的瓦房修缮了一番,前两个月她开了家很气派的鱼铺,好像叫什么……”
她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倒是孩子爹想了起来,补充道:“荷花鱼铺!”
孩子娘一拍大腿:“没错!荷花鱼铺!”
半年前突然发达……
前两个月开的店……
荷花鱼铺……
所有的一切都对上了。
龙霄面如死灰。
陆青梅问:“王阿嫂有女儿吗?”
龙霄灰暗的双眸忽而闪过一丝微弱亮光。
孩子娘说:“有三个女儿,最大的不到十岁吧。”
孩子爹道:“还有个儿子,才一岁多的样子。”
事到如今,龙霄基本已经清楚事实了,他握紧手中的瓶子,紧到瓶子裂出丝丝缝隙。
陆青梅轻声问:“要不要去荷花鱼铺一查究竟?”
龙霄很紧张,他甚至想要放弃,就当荷花是存于他想象里的完美梦想。
可是,有些事情不得不面对。
他若是无法将荷花带到母后面前,母后就要逼他娶陆青梅。龙霄不是对陆青梅有意见,只是像他这样世间难寻的优秀男人,当然要娶个势均力敌的绝世美女,陆青梅还差一些……
哦不,是差得多……
龙霄在心里说着陆青梅的坏话,自然有些心虚,偷瞄陆青梅一眼。
陆青梅不知道龙霄在想些什么,又问:“去吗?”
龙霄一咬牙:“走!”
——
一行人来到荷花鱼铺。
雨已经停了。
三人站在鱼铺外,抬头看着那崭新的木头牌匾——荷花鱼铺。
有几个小工正在门口刮鱼鳞,一个肤色黝黑的矮胖男人叉着腰骂他们动作慢。
龙霄犹豫再三,还是没能鼓足勇气过去询问。
陆青梅走上前,问那男人:“请问,水中荷花在吗?”
男人不耐烦地甩甩手:“什么水中荷花,没听过!”
龙霄取出被他捏得裂开的瓷瓶,问道:“你见过这漂流瓶吗?”
男人一愣,神色有些古怪。
“没,没见过……”
“你这鱼铺是前两个月开的?”
“管你什么事啊!”
男人气急败坏,将龙霄手里的瓷瓶夺过去,狠狠砸在地上。
“说了没见过,还问什么问!影响我们家生意!”
龙霄下意识地去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他的证物摔得粉碎。
为何这男人情绪变得激动?他若真的没见过,绝不会是这种反应!
龙霄又取出一个新的瓷瓶:“这样的瓶子我还有很多,你砸不过来的!”
男人表情僵硬,盯着他手里的瓶子,良久,干笑两声。
“是我冲动了,生意忙,难免昏头转向ytzx的,公子不要见怪。要赔多少都行。”
“那瓶子不值钱,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荷花的姑娘?”
“嘿嘿,我们这鱼铺里有鲤鱼、黄鱼、马面鱼,什么鱼都有,就是没有花。”
龙霄不信他的话,想要闯进去,被男人死死拦住。
那男人脑袋还不到龙霄肩膀处,这一抱就只抱住了他的大腿。
“你干什么?都说了没有!再乱闯我就报官了!”
陆青梅前去劝架,怕龙霄手里的漂流瓶在争抢中又被摔碎,刚刚将瓶子抢过来,突然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爹爹,这个调料罐跟咱家的一模一样,你为何说没有见过呢。”
龙霄和那男人的动作僵住了。
大家都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手里捧着块炸鱼,盯着陆青梅手里的瓶子,边吃边说着。
陆青梅看到了一线希望,抓住孩子油腻腻的手,追问:“什么调料罐?”
孩子正要说下去,突然被一个冲出来的妇女死死捂住了嘴。
“乱说什么,咱们家没有调料罐!回去吃饭去!”
孩子显然被她吓到了,一溜烟跑回了鱼铺里。
龙霄望着突然出来的妇人。
嫩粉色的长衫外套着一件鲜艳的翠绿小褂,也不知是衣服太紧还是身材太臃肿,腰间勒出了一圈圈肥肉,雪白的脸,鲜红的腮,说话时还有白色和红色的粉落下来……
可不就是传说中扔瓶子的大妈吗?!
龙霄抓住妇人的肩膀:“什么调料罐?你说清楚。”
妇人力气很大,甩开了他:“小孩子瞎说而已。”
龙霄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他可是堂堂皇子,何时受过这般对待!
龙霄怒极。
花应容扶起他,伸手递给他一个白色瓷瓶。
但与龙霄所拥有的不同,这瓶子显然比较旧,瓶口碎了点,还沾着些油污。
“你看这瓶子,是不是和你的一模一样?”
龙霄看了看瓶底,上面印着熟悉的四个字——水中荷花。
“没错!这是荷花的漂流瓶!她给我的瓶子被我珍藏起来,都是崭新的,并没有见过如此脏旧的,你从哪儿找到的?”
“我刚才进鱼铺看了看,在腌鱼的厨房看见一些调料罐,觉得眼熟,拿来一个给你看看。”
花应容有意无意地看了大妈一眼。
果不其然,她面色灰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龙霄听见了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
或许心中还残存着一丝幻想,他盯住那位浑身发抖的大妈。
“你是荷花的母亲吧。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