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应容的气场太强大了,陆青梅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她点了点头,笑得憨傻:“奴婢叫阿福,是新来的……嘿嘿嘿……”
花应容挥挥衣袖,愉悦道:“赏!”
陆青梅:“……”
刚才走出房间的粉衫少女是花应容的丫鬟彩云,她听到此等大事,也顾不得继续给院中的桃树浇水,连忙奔了回来,跪地说道:“宫主,是奴婢疏忽大意,还望宫主恕罪。”
花应容没有怪罪她,彩云不懂武功,就算当时她在身边也没有用。
彩云颤巍巍站起身,开始处理黏在墙上的汤圆。
陆青梅身为丫鬟也不能闲着,蹲在地上将摔碎的碗碟扫进簸箕里。她的脑子里乱如麻团,只想尽快离开。端着簸箕走到院外,沿着石头小径走了一段路,陆青梅看到一池荷花。
池水碧波荡漾,粉红的荷花和碧绿的荷叶在月光下轻轻摇曳,池边是一座凉亭,内有雕工精美的白玉桌椅。桌上还放着半壶酒,以及一碟小巧玲珑的桂花糕。
陆青梅嗅了嗅壶口,酒香味扑鼻而来。
她心中愤愤不平!
她在暗月宫里提心吊胆,饱受折磨,花应容倒是会享受,在这凉亭中赏月喝酒。
陆青梅顺手将碗碟碎片和簸箕一起丢进了池子里,捏起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暗月宫的厨子真是技艺一流,这桂花糕味美鲜香,入口即化,咬上一口,唇齿间满满都是享受。还有这陈年花雕酒,绝非市井中可以喝到的品质。
陆青梅就这样喝完了半壶极品花雕,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决定回房睡觉。
眼前看见的事物却让她双腿一软,又坐在了白玉圆凳上。
刚才还傲然怒放的荷花此时全都枯萎了,连池水都泛着青黑色的光。
陆青梅突然想起刚才汤圆落在花盆中也是一样的情形,是她自己疏忽了,竟将浸过毒的瓷碗碎片扔进了池水中,陆青梅万万没想到这药毒性如此之大,凶手该多恨花应容啊。
不不不,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花应容十分喜欢这池荷花,时常来这凉亭中饮酒下棋,她随随便便就毁了整整一池的荷花,她到底该如何交代?
不知是谁将此事通传给花应容,他很快来到池畔。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衣,紫色锦衣气度不凡,应该是刚刚洗过澡,微微有些潮湿的长发落于肩头,肌肤在月色下白净剔透。
陆青梅又想起那夜她偷窥花应容洗澡……
她的脸微微红了红,隔着人皮面具只觉脸颊发烫。
“怎么回事?”
花应容看了陆青梅一眼。
她正跪在荷花池边,低头假装哭泣。
“奴婢路过这荷花池时不慎被绊了一跤,碗碟的碎片掉了进去,没想到整池荷花都枯萎了。宫主,这毒药剂量非同寻常,看来有人恨你入骨,此事需要严查啊!”
花应容神色冷凝,站在月下望着那一池发黑的池水。
“雷明,派人将池水抽干,清洁后重新注水。”
“属下遵命。”
雷明应了一声,立刻去办。
陆青梅大气不敢喘一口,抬眸偷瞄了花应容一眼。
花应容身上虽然没有杀气,但是眼中却显然流露出疼惜。
或许这是件好事,花应容现在一定不愿意让她留在暗月宫了。
陆青梅心中暗想着。
侍卫将厨娘抓了过来,天色已晚,厨娘却满身风尘之色,身上还背了个包袱,显然正在跑路,两个侍卫一边一个架着她的双臂,将她压在地上,对花应容汇报:“禀告宫主,属下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逃出暗月宫了,下毒之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花应容低头看着厨娘,面露疑惑:“谁指使你的?”
厨娘咬牙说道:“冤枉啊宫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雷明向来性格火爆,闻听此言双眸迸射怒火,一剑横上她的脖子:“不知道你跑什么?”
厨娘不敢看雷明发红的眼睛,颤抖着说:“奴婢听说有人给宫主饭菜中下了毒,奴婢虽然不知情,但害怕宫主怪罪下来,奴婢一时糊涂才逃了出去,求宫主开恩……”
花应容一拂衣袖,让她看这已经被抽干了的池子。
“那碗汤圆毁了我的荷花池,你说你应该如何弥补呢?”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却令厨娘吓得哆嗦。
她更深地伏在了地上,头重重磕在石砖上,磕出了触目惊心的血痕:“奴婢也不明白,为何汤圆会毁了宫主的荷花池。汤圆不是在碗里吗?碗不是在您桌上吗……”
陆青梅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这该死的厨娘,怎么就把锅又推回到她身上了?!
好在花应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瞥了陆青梅一眼,并未提起她的疏忽。
“我用膳时不慎洒了汤圆,便命人将碗碟碎片扔进了池子里,没想到毒性如此剧烈,竟让满池荷花都枯萎了。琉璃,你来到暗月宫不足半月,看你厨艺非凡,我才留下你,却并未对你的身世过多查探。如今发生此事,你又畏罪潜逃,让我如何信你?”
那名唤琉璃的厨娘咬紧嘴唇,脸色煞白。
花应容等她的解释。
然而良久,琉璃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花应容俯下身,修长的食指抬起琉璃的下巴,乌黑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我待你不好吗?”
他的语气竟意外的温柔,眸心星星点点,宛如湖面粼粼碎波。
琉璃苍白的双颊竟然浮起一抹红晕,她拼命摇头,眼中忽而浮现凄楚水光。
“宫主没有待奴婢不好。自从进入暗月宫,奴婢便被宫主的绝世姿容所折服,可是江湖乱世、身不由己,奴婢一家老小生死全掌控在他人手上,只能奉命行事……”
“是谁要你杀我?”
“奴婢不敢说……”
“你若说实话,我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琉璃犹豫片刻,仿佛内心做着剧烈的挣扎。
周围静了静,她轻声说:“是天寒阁阁主寒峥。”
花应容眉心微蹙,摇曳的树影投在石砖上,月光斑斓。
晚风吹动他紫色长袍,衣摆猎猎作响,如瀑的长发在风中翻飞。
陆青梅惊呆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寒峥怎么不告诉她?这人不地道啊!
花应容还没说话,雷明已经气得跳脚了,怒道:“寒峥对不起大小姐,我们还没跟他算账,他竟敢派人毒害我们宫主!卑鄙小人!我们暗月宫和天寒阁势不两立!”
琉璃不敢多言,跪倒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
花应容望向雷明,淡淡道:“先将琉璃关进地牢,我明日再审她。”
雷明应声,叫来侍卫架起琉璃,她怕得浑身都软了,双腿在地面拖行,渐行渐远。
待琉璃走后,花应容问:“你觉得此事真和寒峥有关吗?”
雷明皱眉:“宫主的意思是……”
花应容负手而立,遥望抽干了水的荷花池,许多侍卫撸起裤管站在池中清理淤泥。
花应容的声音清越而悠长,如笛音消散在竹林中:“寒峥恨的是绛雪,我听说他最近满城在打探绛雪的下落,我想不到他现在要杀我的理由,且琉璃交代得太快,既然全家老小生死都在寒峥手上,为何轻易对我说出实话?她就不怕寒峥杀人灭口吗?”
雷明想了想,恍然大悟:“这其中确有古怪。”随后又道,“下属一定严查此事!”
发生了这一系列事情,天色已经很晚,漆黑夜幕中,几颗星星顽皮地眨着眼。
花应容正要转身离开,目光忽然定在了荷花池中,眼中掠过一丝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