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晚，江城的夜格外严寒，安柠踏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狂风吹过，道路旁树枝上的雪花唰唰的掉落下来，安柠裹紧衣服和围巾。
一声震动，安柠皱了皱眉，从衣兜里取出手机，亮了的屏幕在这夜色中格格不入。
信息显示人是洛北。
“谢总拿到顾家，任务取消。”
安柠没有回复洛北的消息。
她有了私心……
她喜欢上那个叫许静霆的男人了。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喜欢上那个内敛、沉稳且学识渊博的男人了。
她知道，这是不该存在的心思。
而许静霆不过跟她有过几面之缘而已，处在认识且不熟的状态，因为安柠擅长计算机，而许静霆恰好知道这件事，所以偶尔会拜托安柠帮他忙。
安柠没有拒绝，甚至想尽办法的靠近他。
因为许静霆的冷漠再加上他这段时间在法国做研究，安柠很久没有见他了，现在洛北又发来这条消息，一瞬间，安柠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安柠直接去了机场，除了一个手机，一张机票，一本护照，两张银行卡以外什么都没了。
她勇猛的想去做一件事。
10个小时的旅程，到了大洋彼岸那边应该天微亮，安柠靠着窗边，窗外的景色一览无遗，穿梭在云层里，细细的白丝缠绕，软软的淡化汇集，望下去，江城这个城市在冰封的世界里，美得惊人，至少暂时性的藏住了她手下的那些杀戮。
到达戴高乐机场的时候，法国那边天微明，机场里到处都是立着圣诞树和圣诞的挂牌。
仔细想来，今天正是平安夜。
节日的气氛很浓厚，安柠出了机场。
走在法国街道上，很多圣诞老人热情的拉着她欢跳，她淡淡的笑着也跟他们跳了起来。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安柠拿出来看了眼名字，握着手机的五指忽尔瞬间苍白，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等响了三声之后她才接了起来。
“安柠？”淡淡的声音，略低，从另一端传到她的耳里，让她觉得有种缠绵的感觉。
“我在。”
“你在法国？”
清朗的声音格外好听，安柠看了眼在她不远处的情侣，热情相拥接吻。
她不敢想象，有一日她和许静霆。
想到这，安柠脸红了，明明此刻他们毫无关系，也毫无立场，她却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
他加的有她微信。
而她发了朋友圈定位在法国。
“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安柠拒绝了会，“不用，你忙你的。”
“你以前经常帮我修改程序我都没好好谢谢你，这次你来法国我好好招待你。”
这本来就是安柠的目的，她也不矫情报了地址，对方说，“等我半个小时。”
法国的冬天吹着微风，不冷甚至有一些暖意，安柠坐在街旁的椅子上，视线里渐渐显出他的身影。
高高的个子，黑色的呢子大衣，里面穿了薄薄的淡色毛衣，脖子上围了一条宽厚的红色围巾。
这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
比一年前更加儒雅了。
他走近，看了眼椅子上的人。
许静霆确定这就是安柠，“抱歉让你久等了。”
安柠起身，伸出手，“你好，打扰了。”
掌心传来他的温度，安柠收回垂在身侧。
许静霆摇摇头抱歉说，“可能要让你等几个小时了，研究所还有一些事。”
他刚说完，安柠便摆手淡笑着，“没事，反正也是来玩的，我在外面等你，顺便逛一逛法国的校园。”
在这个人面前，她表现的一直落落大方。
进退有度，不多话也不少语。
看她这样，许静霆清冷的眉目有一丝缓和。
她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步伐，第一次认真的如此近距离的一步一步跟随着。
在一家店，他进去买了一些吃食递给她说，“这个拿去等会打发时间。”
安柠接过抱在怀里，轻声说了声谢谢。
许静霆出了研究所，抬眼看见那个人背对着自己，和一个法国老人在聊天，他走近听着她用流利的法语交流，这倒让他很意外。
安柠和这老人聊着，突然对方笑着来了一句，“你男朋友来了。”
安柠愣，偏头看见许静霆，她笑了笑对老人说，“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先走了，和你聊天很愉快。”
“结束了吗？”安柠问。
“嗯，晚上你想吃什么？”
“看你，我什么都可以。”
话虽如此，但是找了许久也没有营业的餐厅，许静霆抱歉道，“可能平安夜，这附近的餐厅都关了门。”他犹豫了会问，“要不回我公寓，我给你做？”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安柠心底却开了花。
她点头，“麻烦你了。”
公寓内是淡紫的灯光，落在那人的身上竟柔和的很，因为个子太高，他微微弯着腰，在案板上切着菜。
修长的手指握着刀柄竟也好看的紧，看着看着安柠也失了神，反应过来时心底情绪波动的很厉害。
仅仅一个动作，也让她有些慌乱，她握了握手中的水杯，沉静了心性，她不该奢望的惦记他的。
因为啊，她是杀手。
她的掌心不配他搞研究的双手。
不过一会，许静霆便做了两菜一汤端上桌，她想帮忙舀饭，但是发现自己对这地形不熟悉有些无措，随即一想，安柠便落落大方的坐在桌前。
“你做饭很好。”安柠夹了一块鱼肉往嘴里送去，细细的咀嚼。
“鱼肉是冷冻的，没有新鲜的好吃，今天太晚很多餐厅都打烊了。”许静霆解释。
安柠摇头，“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吃的很慢，许静霆很快吃了两碗饭，放下筷子也不催她。待她吃完，他才起身收拾碗筷，安柠不好意思的说，“让我来洗碗吧。”
许静霆看她一眼打发她，“今天你是客人，去坐着看电视。”
安柠一愣，沉默了。
对啊，她是客人，许静霆正在用对待客人的方式对待她。
她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随意放了一个台，全是法语，她也不知讲了什么，心思全在不远处厨房里的男人身上。
许静霆收拾完出来，进了卧室换了一身家居的毛衣和休闲裤，走到安柠身边坐下，看了眼电视不经意问，“你很懂法语？”
闻言安柠点头，“大学有选修。”
“看你这熟悉的模样，应该很用心吧。”
许静霆看了眼她空了的水杯，起身为她接了一杯，放在她前面的桌子上，安柠淡定的拿过握在手心，“我从小就不灵光，唯独成绩还算好，这成了我唯一的优点。”
“这个优点不错。”许静霆靠在沙发上，淡淡的语气，其实他带了夸的意思，“我从小到大也只有成绩好。”
“对了，你来法国做什么？”许静霆问她。
有些答案想脱口而出，安柠终究忍住了，“圣诞节过来玩。”
如此简单的答案，许静霆没有多问的兴趣。
两人之间沉默越来越久，但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也并无觉得尴尬。
安柠的心思全在身边的人上，一举一动都能让她戒备起来。
许静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从自己的卧室里拿了一套自己的毛衣和休闲裤，递给安柠，“洗个澡，早点休息。”
看她惊讶的样子，许静霆解释，“这半夜怕是找不到酒店了，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安柠接过连忙摇头，“我睡沙发就好。”
许静霆没有搭话，他指了指浴室的位置，安柠默默的进去，打开开关，温热水流下来，她用了他的洗发露，用了他的沐浴露，身上都是他身上的那股清香。
她看了眼大理石台上多出来的还未开封的蓝色牙刷，许静霆这人爱干净，有点洁癖，想来是家里准备了好几把备用。
她穿上他的衣裤，即使她很高，她还是需要弯腰将裤腿挽了起来，宽大的毛衣显得里面空荡荡的，安柠想想，又脱下来穿上自己的胸罩这才觉得没有异样。
她面对他，只有严谨。
她慢慢的刷了牙才出去，开门声传来，许静霆偏过头看她，眼神依旧，“去睡吧。”
安柠不再坚持，抱着自己的衣服进了他的卧室，如同他这个人一样，里面整洁的离谱。安柠什么都好，唯独有点懒散，早上起床没有叠被子的习惯，和他有些不一样。
安柠放下衣服轻轻一笑，迎面将自己整个身体摔向他的大床，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清淡，却又怀抱着她整个身体。
散开被子，安柠躺了进去，头发全部散在他的枕头上，安柠第一次睡得这般沉。
太阳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透过些许窗帘泄了一床，包括床上的人，安柠睁开眼用手挡了挡刺眼的光芒，宽大的落地窗，她起身拉开全部的窗帘，从这一头到另一头。
许静霆租的房子在僻静的街道，离研究所近也在最高一层，巴黎的景色一览无遗，所有的老式建筑，一片连着一片，在光芒下有了暖暖的温度，充满了浪漫的气息。
如果可以，安柠想一直这样下去。
深吸了口气，安柠将被子整整齐齐的折好，换上自己的衣服才打开门出去。
看见坐在桌边的那个身影，安柠心底暗叹，起来的可真早呀，她过去，他指了指饭菜，“吃点面包喝点牛奶。”
安柠拉开椅子坐下，默默的吃起来。
“今天学院放假，研究所也没事，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他的意思，他今天会陪她。
安柠稍加思考，“塞纳河。”
许静霆一愣，“我以为你会说卢浮宫，艾菲尔铁塔之类的。”
安柠摇头。
外面的天气有些冷，还好安柠穿的很厚，街道上到处都是表演的人，清晨的寒冷遮挡不了他们脸上的笑意。
关于塞纳河名字有两种由来，第一种是以泉水为源的，而泉水身前有座侧卧的女石像，这位女神名塞纳，是一位降水女神，塞纳河就以她的名字为名。
第二种是距河源不远的地方有个村镇，镇内有个小教堂，里面墙壁上大概意思说这里曾有个神父，天大旱，他向上帝求雨，雨求来了，所以以他的名字为名。
这两种，安柠更倾向于前一种，毕竟石像的存在是真的，神父太模糊了。
她想去塞纳河，是因为她以前去过，她曾经满世界跑忙着杀人的时候，只有这儿才能让她平静。
河风吹拂，安柠立在河边，静静的看着远处流动的水波，有些出神。
许静霆抬眼看向远处的人，眸子沉了沉，一向清冷淡漠的眉目有些皱褶。
这女孩，许静霆不知怎么说，和他认识的很多女孩不一样，她有些深沉，在自我的世界里。
这女孩看上去有心事，悲伤的很。
她大多时候缄默，有时候比他都沉默，但有时候却异常的活跃。
不过一天相处，许静霆暗自笑笑，收回视线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
……
巴黎街道的墙上有随处可见的涂鸦，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有的人还在调颜料，安柠笑笑她也想上前肆意妄为一番。
但终究止步了。
许静霆带她去了某个教堂，里面正开着演唱会，激情澎湃，这是安柠喜欢的风格。
那一天她和他。
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
夜晚的时候，艾菲尔铁塔下面，人潮涌流，因为圣诞节，正值新年，灯火辉煌，巴黎整座城市的灯都亮了起来。
安柠被挤的有些无措，突然手心传来温度，许静霆看着她，目光清明，“别走散了。”
在内心迷失中，这座城市齐齐的放了烟花，流光溢彩，光芒万丈，在人声鼎沸的欢呼中，安柠轻声唤了一声许静霆。
对方正望着天上，没有听见，他的眸子里倒影出万千烟火，绚丽多彩。安柠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眼圈忽然红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眼夜色璀璨的夜空，使劲眨了眨眼睛，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不是，许静霆就在她身边，那个干净美好的男人，此时此刻就在她的身边，在如此热闹的环境里握着她的手，她的心都化了。
走出了人流，许静霆便松开她的手，如此能把握分寸，指尖微凉，安柠不在意的伸进衣兜里，“新年快乐，许静霆先生。”
西方的新年，也是美好的。
“新年快乐，安柠。”
天上突然下起了雪，落在地上，也落在安柠的身上，她笑笑不在意的跟在他身后。
许静霆终究是安柠的一场梦，一场意外的奢望，梦醒以后都该回归各自的世界，而他的世界纯净美好，而她的世界依旧血腥，她以后不会再打扰他。
安柠想——
再见，许静霆先生。
此生不再见，亦无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