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徐徐的心忍不住微微一颤。
她虽然不至于心思恶毒,但是也知道,打今天的事情也告诉了她一件事情,这宫里,心底善良压根没用,在这些人上人的眼中,其他人的命根本就不配称为人命。
那一瞬间,她的心隐约有些冰凉的感觉。
“还疼吗?”
她咬唇摇着头,看着如妃的眼神清冽,如妃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居然有些遍体生寒的感觉,好像被一只野兽所咬住,怎么也挣脱不了。
这点痛,在容徐徐看来一点都不疼,她想到素问那全身的伤,那一瞬间,她才真的抽心的疼。
“我不疼,我TMD的就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人是怎么了,难道素问就不是人生父母养,凭什么这样对她,你以为你是救世主还是上帝。”
她不是蠢货,这如妃看来是长孙容凌的人,她没有傻到在这里要长孙容凌要了如妃的命,她还没重要到长孙容凌能够为她破坏一颗长久的棋子。
这笔账,她自然会慢慢来算。
从这一刻开始,容徐徐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地方是东陵,并不是当年她的国家,那个人权至上,言论自由的国家,这个地方,人命如草芥。
若是她在这般的软弱无能,那么死的不只是素问,或许是冷嬷嬷,也可能是长宁。
有些希望破灭只是在一瞬间,而成长也只是在一秒钟。
她冲着长孙容凌吼了之后,转身就跑。
皓轩怔怔的站立在原地,听着那个眉眸清秀的小公公这般的声音,突然之间他心底有些微微的悸动,从来没有人这样的说过,长孙容凌却是微微一愣。
如妃战战兢兢的在边上,根本不敢开口说任何的话。
“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这是最后一次。”
那个一贯淡然的男子,即使在满朝文武弹劾之下也声色未动的人,居然微微的皱起形状优美的眉,五指紧握住扶手,如妃甚至看到他因为用力而泛白的关节。
她知道,他此刻心里真的生气了。
容徐徐并没有直接回芙蕖宫,反而是一个人跑到了最初掉下来的地方。
呜呜,素问,如果不是因为她冷,素问就不会出去找炭炉,也就不会死了。
容徐徐双手抱住膝盖,一个人在那哭的用力,夜色之中,原本就显得阴测测的园子之中更加的清冷异常。
周围好几个巡逻的宫人听到那如诉如泣的声音,一个个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纷纷转身就跑。
“有什么好哭的,你没有被人四岁的时候推进水池里差点淹死,也没有被人六岁的时候偷偷放毒蛇进被窝,更没有在七岁的时候以为终于有了亲近的人,这个人养你三年之后,却亲手叫人杀了你,有什么好哭的。”
清冷的声音伴随着月光传递过来,容徐徐泪痕未干,抬起下颚,对上十岁孩童冷冷的眸子。
长孙无非撇了撇嘴,今天这事他一直在长华宫中看着,直到长孙容凌出现之后,他才躲起来,最后看着容徐徐出来之后才跟着出了门。
“要不要这么凄惨啊?”
容徐徐抹去眼泪,眼巴巴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尚且能够成为少年的孩子。
眉眸清雅,薄唇紧抿,双眉斜飞入鬓,年纪虽小,但是举手抬足之间已经可以看出日后必然是迷倒众生的大帅哥。
“哼,在这宫里,比这凄惨的人比比皆是,而你,已经很幸运了。”
长孙无非淡淡开口,他清冷的眸子淡淡的看向其他的地方。
“我从未见过王叔这般紧张一个人,你是头一个。”那小小粉雕玉琢的孩子蹲下身子,清冷的眸子对上容徐徐。
容徐徐摸了摸鼻子,紧张,这娃不是看错了吧,那人会紧张自己,开什么玩笑,那位可是东陵只手遮天的摄政王殿下,而自己不过是个无品无位的小太监。
“喂,有没有兴致做我的贴身内侍。”
“内侍?”
“恩,要知道每位皇子的身边自然都会有内侍的,而选定了主人,就相当于再赌,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够成为这东陵的主人,而你,自然是内廷大总管,掌印大太监。”
少年淡淡的开口,那双犹如最珍贵夜明珠一般的眸子之中射出淡淡的光芒,容徐徐有些迟疑,她舍不得长宁,何况如今素问不在了,长宁一个人会更加的孤单的。
“ 又不是不许你回芙蕖宫。”
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踌躇是为了什么,眼眸流转,缓缓开口。
容徐徐一听,自然是点头应下,她想要保护身边的人,想要保护那个看似刁蛮实则脆弱的长宁,想要保护那个冷着一张脸,却实际上总是在万般宽容她的冷嬷嬷。
还有那个机灵古怪的小方子,看似古板实则上热心的老公公。
既然天意让她来到这个世界,那么自然有他的用意,她一向是不信鬼神的,这个时候却真心的祈祷身边的人平安健康。
她所求无非岁月安好,身边的人一直在而已……
“既然如此,明日我会让内务府将你记载,日后你就是四品掌案太监了。”
“咳咳,奴才知道了。”
从如妃这件事情上,容徐徐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地方终究不是她当初生活的地方,这里,只会有强者为尊,权力至上,她一无权,二无钱,在这宫里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所以她想要守护身边的人,必须有着自己的坚持。
四品的掌案太监虽然在这宫里算不上什么高级的职位,但是好歹也是管理层。
在这掌案太监之上就是从三品的首领太监,三品的总管太监,再之上就是太监的最高位置,掌印总管大太监,二品,可以说是太监的巅峰位置了,一般这掌印总管大太监都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从明天开始你白天就到长华宫报道,你只需要再等两年,在东陵,皇子只要满了十二之后就可以封王,就能够单独的申请出宫的府邸,两年之后,我自然会出宫,到时候你就跟我出去。”
少年背负着双手,月华如水,淡淡的铺洒在他的脸上,从容徐徐的方向正巧能够看到少年完美无瑕的轮廓和高挺的鼻梁。
“对了,你尽量少接近王叔这个人,整个东陵上下,只有他,本殿一直看不透。”
长孙无非那双犹如鹰隼一般的眸子淡淡睨向容徐徐,容徐徐急忙点点头,不管怎么,现在她跟眼前这位也是从属关系对吧。
而且对于长孙容凌这个人,她其实还是有点戒备的,那个男子太过的炫目,太过的招摇,就像是正午时分的太阳,耀眼的让靠近的人太容易灼伤。
而她,不适合。
“喂,那个如妃是你妈妈吗?”
“妈妈?这是什么东西?”
长孙无非那双形状优美的眉毛淡淡的皱起,显得有些困惑。
容徐徐这才想起,这里应该是成为娘亲!
“娘亲,娘亲,妈妈是我们那边的喊法。”
容徐徐急忙解释道,长孙无非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带着探索和打量:“你们那里又是哪里?你不是东陵的人吧?”
他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从遇见这小太监开始,似乎好多事情都改变了轨迹,一开始他以为是这小太监胆大包天,可是实则上发现他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的眼睛总是炯炯有神,犹如对什么都有浓厚的好奇心,在宫里的人是不会有这样一双眼睛的。
“啊,我的家乡是在东陵边上一个很小很偏僻的地方,那里很少有人知道的拉。”
容徐徐随口搪塞,自然知道以长孙无非的聪明绝对不会相信,但是无妨,无论他怎么打听,也绝对不会打听到任何关于自己的消息。
因为她压根不是这时代的人。
“我母妃坟头上的草估计跟我一样高了,我出生没多久,母妃就死了。”
长孙无非淡淡开口,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低垂,卷翘的睫毛倒影在脸上形成浅浅的阴影。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容徐徐急忙摆手说道,她没有想到一开口就问道了人家的伤心事。
“没事,我一个人长成七岁,如妃无所出,在后宫之中,没有子嗣的妃子势力非常的单薄,所以她禀告父皇,将我过到她膝下,起初她对我还是很不错的。”长孙无非背对着容徐徐,轻声开口:“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她看向我的目光之中带着太多的东西,我以为是因为父皇如今宠幸新妃嫔以至于她受了冷落。”
长孙无非冷冷一笑,那张清俊脸上勾出嘲弄的笑容:“如今方知是她有了身孕,外公当初就嘱咐我说如妃不是好人,我居然会蠢到真相信她是对我的。”
“不怪你,你还是个孩子。”
所以渴望温暖,容徐徐在心里说道,却只是伸出手拍上长孙无非的头,长孙无非侧身闪开,淡淡开口:“在这宫里,没有孩子的,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
“你知道你站的这个地方,曾经葬下了多少副骸骨,你知道如我这把的孩子,在出生之前就死掉的有多少吗?”
月光之下,那个孩子俊美的侧脸倒影在容徐徐的眼中,不知道为什么,容徐徐居然不觉得害怕,而是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