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万岁爷，香贵妃来了。”李公公进来报道。
宫境夜放下药碗，冰蓝色的子瞳划过一抹精光。
“召她进来。”
“是，奴才这就传唤。”李公公走出宫门，细尖的嗓门高叫着：“香贵妃，皇上召见。”
很快，一道娉婷身影出现在龙泉宫内。
那人，容貌虽不出众，但清秀温和，婉约典雅，有着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我在此刻见到她，竟然心头有些隐隐的熟悉感觉。
“冬雪，我认识她吗？”我拉扯她的衣袖道。
“皇后娘娘，她就是香草啊。以前伺候娘娘的贴身丫头。”冬雪到现在还不能接受我失去记忆的事情，所以她对于我陌生的态度，有时候说起话来还带着惊诧。
我明白她的感觉，当下笑了笑，并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香草，现在的皇贵妃。夜今日召见她有什么事情吗？
“香贵妃，你可知道，今日朕传你来是为了何事吗？”宫境夜冰蓝色的子瞳浮上一层冰霜。
“臣妾不知。”镇定的嗓音，柔柔的。
“你派人给皇后娘娘下药，又叫人掠走她，派人侮辱她，再让朕去看那一出好戏，你可真有手段啊？”宫境夜眼底火光突现。
“臣妾冤枉啊，是谁？是谁在皇上面前污蔑臣妾，是皇后娘娘吗？是她吗？”香草的口气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不用她说，朕也能查到。来啊，将一干人等全部带上来。”宫境夜横了身旁的李公公一眼，李公公立即去带人。
很快，宫殿的石板上，跪满了一地的人。
“这些人，香贵妃可认识？”宫境夜冷道。
“臣妾怎么会认识她们，臣妾不认识他们的，请皇上明察。”香草跪了下来，但她的神色已经有些慌乱了。
“贵妃娘娘，你要救救奴婢们啊，奴婢们可都是听了你的命令，才会给皇后娘娘送去迷魂草洗澡的。”有个宫女跳出来道。
“贵妃娘娘，我是小路子啊，奴才可是听了你的命令去找人将皇后娘娘运出宫去的，还找人去设计皇后娘娘的。”有个太监也跳出来道。
……
一个个，每一个，都如此说着。
“你们，你们这些人，本宫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本宫跟你们无冤无仇的，你们为什么要污蔑本宫，冤枉本宫啊，皇上，请皇上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臣妾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皇后娘娘的事情啊。”香草挣扎着。
“哼——朕知道你会争辩。不过你再怎么狡辩也没有用了，朕找到了当年你毒害王妃的证人。那时候的你，害了王妃一尸两命。来啊，将那个人带上来，还有将他手中的证据给香贵妃好好地瞧一瞧。”宫境夜挥手一扬，立即有三三两两的证人上来，他们每一个人都指证香草毒害王妃。
香草突然双腿发软，瘫坐在地面上。
“你知道吗？朕之所以让你坐上贵妃的位置，那就是等有一天初尘回来了，朕要让她亲自来处置你。”宫境夜转身看向我。“初尘，她三番四次对你下毒，若非你命大，你不知道死了几回了。现在，随便你怎么处理，只要说得出口，朕就替你办了她。”
我——
这个女人她曾经真的那么恨我吗？恨我那么深，要置我与死地吗？
“你——恨我吗？”我的这一句问话，让香草呆呆地看着我。突然，她摇摇头，神色悲凉。
“不——我对你，恨不起来。但是，你若不死，我就永远无法得到我爱的人。”
原来是这样。我笑了笑。
“夜，只要我开口，随便什么，你都答应我，是吗？”
“对，什么都答应。”肯定的答复，坚定的蓝光。
“那么，夜，我请你放了她，让她走吧。”我的答案，让在场的人都呆住了，尤其是香草。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想杀了我？”香草困惑道。
“你是因为爱而杀我，我同样也是因为爱而不杀你。聪明若你，该明白的，不是吗？”我笑看着她。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对着我突然跪了下去，拜了三拜。“我，始终不如你，我败了，败得心甘情愿。”
她起身的瞬间，好像周遭的阴影消失了。
阳光下，远去的身影，飘着温暖的气息，亦如当初见面的时候一样。
※※※※※※※
夜间，宫境夜因边关守卫问题还在御书房跟大臣商议着。冬雪替我换了一次药包后，我让她下去休息了，朦胧中，我突然闻听到账外有动静。
“谁？谁在那里？”我戒备道。
“尘儿，是我，哥哥。”一道黑影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熟悉的面容印入我的眼帘中，我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
“哥？你怎么来了？”我支撑起虚弱的身体，惊喜地看着上官飞卿。
“先不用管哥怎么来的，这个等出去之后，哥再告诉你，现在，初尘，哥哥带你走，快！”上官飞卿他抱起尚虚弱的我，神色间光芒幽幽。
“不，哥，我不能跟你走，哥，你放下我，我真的不能跟你走。”夜他会找我的，那个男人，他相信我的清白啊，而我，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什么都不要说了，哥一定要带你走。你看看，你才回到他身边多久，他就让你受伤了，他不配拥有你，他不配。”上官飞卿神色阴霾。
他不等我抗议，已施展轻功，抱着我落在宫墙外的白马上。
驾——驾——
他挥鞭飞行，完全不让我再有开口的机会。
白马穿越红枫林时，突然闪出一披黑衣人来。
“抓住他们！上啊——”
“尘儿，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上官飞卿将我护在身后，他一个跃身，快速下马。“尘儿，你呆在这里，等哥解决了他们，哥在带你继续上路。”
黑衣人如蝙蝠一样飞扑过来，上官飞卿拔出腰间的长剑，跟他们交战着。他的功夫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我看这些黑衣人的身手，绝对是落在上官飞卿之下，当下呆在草丛里安心了。
一柱香的时间后，那些黑衣人全部趴下了。
上官飞卿回到我的身边。
我有些虚弱道：“哥，你带我回龙泉宫吧，我怕夜找不到我，他会着急的。”
“不用管那个人，他没有保护好你，哥哥绝对不原谅他。走吧，哥哥带你回西照国，三王爷还等在军营里呢。”上官飞卿不让我拒绝，便将我抱上了马背。
而后，他飞跨上马。
突然，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咻——
尖锐冰冷的箭，刺在了上官飞卿的胸口上。马背上的他，在瞬间摔下了马。
哥哥——
我飞速下马，跑到他的跟前。
血，都是血，那冰冷的箭上，不断有血花冒出来，沾染了我的双手。妖艳的红，漫天的血色，突然模糊了我双眼。
一道光芒，霹雳一样的光芒，霹过我的脑海。
记忆浮动，那个温柔的哥哥，无限包容我的哥哥，那个爱我甚深的哥哥，为我隐忍自己爱欲的哥哥啊。
他一直喜欢牵着我的手，喜欢陪着我看天空，喜欢听我突如其来的构想，喜欢陪着我走街串巷，喜欢刮着我的鼻子，软软地唤我一声。
“尘儿——”
往事如潮，血色的影子，刀光剑影地掠过我脑海，如播放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关于宫境夜的，关于温文玉的，关于上官飞卿的，关于耶律锘放的，关于司徒翼的，一切的一切，突然如电影的片段一样，印刻回我的脑海。
当所有的记忆连成一片，我的眼里，已是泪水泛滥。
“哥——哥——不——”我拼命摇晃着上官飞卿的身体，我哭叫着喊着他。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明媚的子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傻丫头，不要哭。”他轻柔地摸着我的头。
我慌乱地抱着他。“哥，你不要再说话了，尘儿背你去看大夫，尘儿背你去。”我想把他背起来，他却摇摇手。
“尘儿，哥哥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不要浪费力气了。”上官飞卿含着笑，刮了刮我的鼻子。
“不——哥哥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我哭叫着。
他却拍着我的头笑道：“哥哥能够死在尘儿的怀抱中，是哥哥的幸福。哥哥不怨恨，也不悲伤。尘儿，哥哥只想，若有来生的话，我不要是你的哥哥，你也不要是我——妹妹——”突然的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
他抚在我头上的手垂了下来，眼睛里的温柔被他的眼脸关闭在门里了。
“哥——”我惊呼道。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苍白得几乎要透明了。
我害怕，我害怕他的眼睛关闭上后，就再也不会睁开了。“哥，你不要睡啊，哥，你醒来啊，哥——”
他却像是睡着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哥哥——飞卿——
啊——
我抱着上官飞卿狂叫着，声音悲沧绝望。突然眼前一黑，我昏了过去。
醒来，我在月牙色的烟纱账内。
檀香袅袅，纱帐外，一袭月牙长衫，飘然地坐在那里。
我起身，飞步而去。对方回眸望向我。
妖魅的光芒，绝美无双的脸庞，此刻在我的眼里，却成了恨。
“是你——公子翊。”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
他安坐在棋盘上，深邃的眼瞳浮动着笑光。“你恢复记忆了，恭喜你了，初尘。”
“我哥呢，我哥他人呢？”我的音色颤颤的。
“死了，葬了。”淡然的，毫无感情的口吻。
“我哥死了？他死了——他怎么会——”血色充满我的记忆，我突然走到他的面前，狠狠地盯着他。
“是你，对不对？那些黑衣人是你派来的，是不是？”我吼道。
“没错，是我派的。”公子翊毫无惧色地坦然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