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只有我们四人知道,万不可对别人说起,玉笙你可知道?”
她目光含笑,从锦夏和知春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玉笙的身上,看着她那双黑漆漆的杏眼问道。
知春本就话少,锦夏虽嘴快,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心中比谁都清楚,倒是这个玉笙在慕长风面前守不住半点的秘密。
她倒不是怕慕长风知道她新婚之日就带着人在后花园下水寻珠,没有半点王妃之态,而是怕玉笙这丫头去求慕长风帮忙,一个救命之恩就已还不清了,若再欠下个人情,那她这辈子恐怕要为这渣男当牛做马了。
玉笙见沈星辰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乖巧的点点头。
“放心,王嫂,我不会告诉别人……但是……可不可以跟七哥说,他是你的夫君,是我七哥,算不得别人。”
沈星辰听她一言,笑意盈盈的脸瞬间无奈,简直是哭笑不得,一旁的锦夏知春没忍住咯咯的笑出了声。
“玉笙说的不对吗?难道七哥也要算是外人?”
她疑惑的看了看三人,一脸的不解。
沈星辰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就这丫头整日粘在身边,就好像慕长风放了个眼线,整日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这可如何是好。
正无奈间,却听见门被轻轻的叩响,慕长风院子里的丫头很守规矩,即便是房门敞开着,她们没有诺允也绝不擅自踏进半步。
“王妃,凌王妃带着礼物来看您了。”
她叩了两下门,轻声细语道,紧接着就听见院子里响起了碎碎的脚步声。
沈星辰赶紧穿上鞋,理了理衣裙和还未干透的头发,命锦夏将门打开迎了出去。
这凌王妃是镇安王的一位侧妃,镇安王本有四位王妃,分别是舒王妃,凌侧妃,郑侧妃,和慕长风的沈母婧侧妃。
只可惜郑侧妃和婧侧妃都是年且尚青便接连去世,现王府中只剩一人独大的舒王妃和整日隐居佛堂抄经念佛的凌侧妃二人。
“星辰见过凌王妃,循礼应该是星辰去给凌王妃问安,怎就劳烦王妃您亲自来了,真是失礼。”
她双手捏在腰间,福身体屈膝半跪着行了大礼。
凌妃见她已褪去嫁衣红妆,一身轻便打扮面容素净不染铅华,先是一愣,随后忙笑着弯腰,双手将她搀起。
“快快请起,不必行如此大礼,若是循礼也是明日才该问安,今日我来当属冒昧,只不过是听丫鬟们说过了午时便见郡主来这院子里,我便也急着想看看新娘子罢了。”
凌王妃一张素脸,眉目秀丽,笑容清澈可掬,看样子不过是三十有余,本该打扮雍容华贵的年龄却是穿着极为的简谱,一身艾绿色的提花织锦裙,高高绾起的发髻上斜插着一只青玉团花簪,便再无其他首饰。
玉笙见到凌王妃似乎是有些生疏,只是淡淡的笑着,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便乖乖的站在一旁不多言语。
沈星辰将她迎进了厅中,又命丫鬟沏来了上好的南疆陈年普洱,现如今南疆战乱这普洱也算是稀有珍贵,有市无价,这茶是沈家重金从边疆商贩手中收购而来,大夫人见她喜爱,便让她多带了些。
玛瑙色清澈的茶汤泛着袅袅青烟散发出特有的清香,凌王妃托着茶盏放于鼻下,闭上眼睛轻轻嗅了一下,才浅呷一口。
“果然是真真的好东西,跟这名贵的普洱一比,我的礼物就显得单薄平庸了许多,还请新王妃不要见怪才是。”
说着她招了招手,立在一旁的两个丫鬟上前,手里抱着些绫罗绸缎,首饰玉器之物向沈星辰行了个礼。
沈星辰悠然放下手中的茶盅,垂眼扫过那些礼物,见都是些成色普通之物,心中便知这凌王妃在府中的地位并配不上她侧妃的头衔,说是为妃恐怕也是在舒王妃的压制下,有名无实而已。
“凌王妃不必太客气,您若不嫌弃,唤我星辰便好,我这初来乍到便受您如此厚礼,真是受宠若惊。”
她点点头,示意锦夏和知春把礼物收好,再怎么说礼轻情意重,只是不知凌王妃这般示好,是何意图。
“你若不嫌弃我这礼薄,我便放心了……”
凌王妃见她满心欢喜之色,并没有流露出半分的鄙夷,才又抿了两口茶,笑道。
“我听闻下人们都在传,七王爷迎了一位了不得的王妃,不仅剑耍的好,还跳进后花园的湖中救起了玉笙郡主,连老王爷都赞不绝口,称你为巾帼英雄。可惜我素来不喜热闹,寿宴上没能亲眼目睹你的风姿,可就是只听丫鬟们这么说,心里就当真的喜欢你……”
她亲切的握住沈星辰的手,笑容里满满的真诚平和,与盛气凌人的舒王妃完全是天壤之别。
“凌王妃抬爱了,星辰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哪里称的上巾帼英雄。”
沈星辰任由她握住手应和着,心中涌起暖意的同时,也有些疑惑,不知这凌王妃今日拜访是何目的,但是再看她那笑意,又觉得似乎是自己多虑了。
“听说……老王爷为表你救郡主有功,把那望月楼都赐予你了……那望月楼可是好地方,是当年婧王妃最爱之地,也是……”
说到这,凌王妃好似突然意识到自己多言,连忙打住,看看玉笙又看看沈星辰讪笑了一下,故作姿态的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口,眼角余光却是不停的来回闪烁。
沈星辰眼皮一抖,目光轻轻停留在她那双素手上,唇角隐隐的向上勾起,看来,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望月楼在镇安王府是个人人避而不谈的禁忌沈星辰早就心中有数,可凌王妃为何偏偏要主动提起,而后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恐怕绝对不是失言那么简单,她有话想说,却又探不清沈星辰的底,所以只当是一时口快提了半句。
“星辰刚入王府,还不知这望月楼是何地,这赏赐也是玉笙郡主替星辰求来的。”
沈星辰抬眼带笑看着凌王妃,故作不知的顺着她的话往下接了下去,现在便且看她有哪些能说的话,又有哪些是不能说的。
“这望月楼就在花园的后面,是当年婧王妃的院子,比后花园可要清静许多,那楼是由宫中匠人所铸造,高十仗有余,楼中雕梁画柱甚是精细,每逢十五月圆之时,站在楼上登高望月,那是何等的开阔……”
凌王妃目光幽幽,仿佛是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之中,可是言辞却仅仅之停留在对望月楼的描述之中,而故意避闪开一些重要的信息。
沈星辰撑着下巴,似做认真的听她诉说当年种种,可心中却依稀觉得这话里有话,哪些地方不对,却一时想不清楚。
此时,坐在一旁的玉笙却再也沉不住气了,她皱着眉头,双目之中泛着水光,也顾不得礼节,打断凌王妃的回忆,问道。
“王妃可否知道,后来那望月楼的院子为何就被锁上,再也不许人进出了呢?刚刚我见王妃话说了一半便停住,您是否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情?”
玉笙向镇安王求望月楼,只是因为那是她的母妃婧王妃生前的园子,婧王妃去世时她只有三岁,很多事情都懵然不知,加之王府对婧王妃之死一直三缄其口,称是突发疾病而亡,所以她对当年的事情几乎是一无所知。
凌王妃听她此问,顿了顿,脸色稍有犹豫之后,便又挂上那清澈可掬的微笑。
“那园子是婧王妃生前最爱之地,可能是后来婧王妃去世,舒王妃觉得那地方不吉利,便命人封了园子,至于其他,我可就真的不知了……不过现在王爷既然将望月楼赐予了星辰,那就差人好好打扫一番,又是一个清静的好去处呢……”
毕竟婧王妃已亡故十年,再提起也并无太多唏嘘,只是凌王妃话说的越是平淡,反倒让人觉得是有意而为之。
她既然打定主意话说一半,那现在即便是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更何况,沈星辰对这王府里的秘密根本没有兴趣,更不打算以身犯险,去窥探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身处在这势力盘根错节的深府之中,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她笑了笑,看着有些微凉的茶水,顺着话附和道。
“凌王妃说的是呢,等再过些日子天气燥热起来,那望月楼之上必定是凉风习习,不失为个纳凉避暑的好地方,待我差人打扫一番,便会常邀凌王妃来坐,喝茶赏月,岂不是一件乐事……”
敷衍的客套话人人会说,沈星辰更是信手拈来,凌王妃见她没有寻根问底,便知是聪明人,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转而又喝了口茶,轻道。
“这茶也凉了,我便也不再叨扰了,今日还多谢新王妃的款待,你若是平日有空,可多往我那里走动走动,我那院子里虽不这般的华丽,却别有一番清静。”
说着,她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