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走到门边,看了眼围在廊子周围的丫头家仆。
“都散了去,将院中和厅中打扫干净,莫要在这里多事了。”
下人们一个个木讷的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散去。
她轻轻关上门床,本就阴暗的卧房中更显得昏沉压抑。
三个人和一具睁眼长舌面容狰狞可怖的尸体,气氛中有一丝的诡异。
“二王爷,听说那女子已经有了你的血脉骨肉,你可要为他们母子想想,若是再出了什么乱子,恐怕……”
沈星辰轻步踱到他身边,语气淡淡。
慕长云身子一颤,嘴角微微抽动。
“二哥……二哥,你先把剑放下……”
玉笙试图去拿过他手中锋利的长剑,可那双大手却攥的如岩石一般坚硬。
“我是个废人,无封号,无兵权,在这王府里如蝼蚁般偷生,呵呵……难道将来让我的孩儿也如同我一般苟且偷生?!不……我要跟那女人同归于尽……我要杀了她!”
慕长云梗着脖子,粗重的喘着气,一把将玉笙推开,迈着大步就要往门外走。
“二哥!二哥你不许去,她会把你置于死地的,不要……”
玉笙抓住他的袖角,却被他大力的拖出几步。
如果他这样就能要了舒王妃性命,沈星辰定不会阻拦,她并非软弱善类,能假手于人将那阴狠的除之后快她求之不得,只不过……
只不过慕长云这种行径在她看来却是愚不可及。
“二王爷,你好好看看,就你这番模样可能踏进那院里半步?恐怕她对你也已有提防了,你再想想,就算没有二王嫂悬梁之事,她就肯放过你吗?你就一定有把握将那点兵权牢牢的握在手中?”
沈星辰挡在门前,脸色苍白黑发散落,脖颈之下一抹鲜艳,却目光炯炯如炬。
没错,舒王妃不会放过他,此事只是正巧成了她发难的籍口而已。
不光是他,往后还有三王爷慕长安,四王爷慕长恭,七王爷慕长风,这个傲慢阴毒野心勃勃的女人,她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慕长云顿住,沈星辰的话如同醍醐灌顶。
他和她对视,她那浅棕色的眸子中是倔强不屈和隐忍蛰伏。
他突然有种感觉,这位七王妃和他最有本事的七弟根本就是一样的人,不动声色却深谋远虑。
“呵……我若是那女人,一定会早早的把你除掉,免留后患。”
慕长云忽然莫名的笑了一声,紧紧盯着沈星辰的目光古怪。
沈星辰看着他,没有说话。
“啪”。
他手中的长剑落地,眼中的杀气也渐渐褪去。
“提醒你一句,老七锋芒过露,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慕长云走进,眉梢微挑,颇似玩味在她耳边低语,话说完,便一只手不费力的将她推开,大步而去。
沈星辰默默的抿了抿嘴,心中涌起不安。
这话,已是第二人对她说起,每说一次,她心里的不安就加深一分。
慕长风到底身处何种境地?他有那么多的秘密,她无从知晓。
“王嫂……你流血了……”
玉笙松了口气,小手指了指她白净玉洁的脖颈,从怀中掏出绣着荷花的丝帕。
沈星辰捂住那条伤口,虽不长却颇深,此时她才发觉霍霍的疼痛。
“多亏没伤及经脉,方才真是太危险了,王嫂你若是再出了事,我真不知该如何跟七哥交代。”
玉笙想起那一幕仍然是后怕,更是打心底对沈星辰多了份崇敬。
敢以身挡刃之人,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恐怕也没几人有这般胆识。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方才多亏了玉笙,那一剑才没伤及我性命。”
沈星辰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感激的摸了摸了玉笙额前齐齐的刘海。
那是一时情急冲动之下的反映,若是给她半刻的思考时间,她定然也没有这分勇气。
“其实二哥他是不想伤王嫂你的,玉笙看的清清楚楚,他只是来不及收手,那剑是偏着下去的,所以王嫂也心里也别太责备二哥。”
玉笙替慕长云说情,她天性纯良,不愿看到二人因此心生芥蒂。
“王嫂知道,玉笙放心,走吧,莫呆在这卧房中了,让下人来准备准备后事吧。”
沈星辰明白,玉笙瘦瘦小小的怎么能拦得住高大的慕长云,若不是他在那瞬间手下留情,她早已也是剑下之魂。
对他能在疯狂冲动之时能收住心神,她应该是万分的庆幸。
踏出卧房门前,二人不约而同的回头又看了眼床榻上的许氏,沉默感慨。
或许这深深王府之中,死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已经常事,所以舒王妃,杨氏,兰氏,包括有些下人才会如此的漠然。
可是对沈星辰来说却是巨大的震撼和警醒,许氏用性命让她清楚笃定一件事。
想活着,就必须要让自己从内心而强大,只有活,必须活。
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上了些止血的药膏,沈星辰将被削去了半边散乱的头发绾成了斜斜的发髻。
雨下的稀稀落落,看样子天是要放晴了。
终于,晴了。
空气中到处是潮湿的泥土味道和树木疯长的气息,两个身影并排撑着绘着花朵的油纸伞。
“王嫂,你领掌责之事,真的不要告诉七哥?或许有他在那些奴才不敢下狠手。”
玉笙提着裙角,带穗子的锦缎绣鞋一走一晃,溅起点点水滴。
她实在是不忍心看沈星辰去受罚,以前府中有笨手笨脚的丫头做错了事被掌责,没几下那双小手就被打的皮开肉绽。
“呵。。不就是打手心吗?你王嫂我进府以来就没消停过,不怕再多点这些,我受的住,莫要让你七哥为难。”
沈星辰耸耸肩,对玉笙无所谓的一笑,故作无畏之态。
是的,她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狼狈无助,更不想他为难。
或许,她心中真正怕的是,在她受掌责之时,看到的却是他淡漠的眼神吧。
“那……玉笙一直看着,那些下人若是敢造次,我定不轻饶他们。”
玉笙忽然伸出小手,紧紧的握住了沈星辰。
这一握,让她的心忽然柔软,像是一股暖流从心田间缓缓流过。
北柴房中,两人挽着手站在潮湿,带着发霉气味的屋子里。四周堆满了杂物,狭小逼仄。
渐渐清亮的天光从小小的门窗中照进来,可以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沈星辰不禁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打了个喷嚏。
“七王妃您也别嫌弃,我们这下人的地方就是这样,您看您是先来哪只手?”
站在对面身着青色粗布短衫的男人五大三粗满脸的横肉,说话时似笑非笑,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而且这个人沈星辰并不陌生,就在几天前她把锦夏从柴房里强行带走时,这人还唯唯诺诺的跪在她脚下磕头求饶。
“哦?是你?我们又见面了?你可是北柴房院子里的管事?”
沈星辰站在他面前显得瘦小,她抬起头唇角勾起微微一笑,一双浅棕色眼瞳直直的看向他眼底。
那双眼睛深不可测,却又洞察人心。
高大粗壮的家仆忽然往后退了小半步,一脸的横肉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回。。回七王妃,小的是这北柴房的管事儿。”
他收敛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也恭谦了许多。
“哦……你姓甚名谁?”
沈星辰笑容之中藏着深意,轻轻的开口问道。
她语气虽轻缓,却着实让那管事儿心中忐忑不安。
“小的……小的贱名叫刘四……七王妃……这是舒王妃安排之事,小的只是受命,还请七王妃莫要怪罪……”
他赶紧双手抱拳,深深的作了个揖,眯起的小眼睛余光不停的瞟着沈星辰的神色。
舒王妃的阴狠的手段府中无人不知,她的命令更是无人敢违抗,可是眼前这位七王妃,虽无过多传言,但想起那晚,她衣袂翻飞立在月光之下,凌厉逼人的眼神和凛冽的气势,他就不禁脊背寒凉。
“刘四……好,我记住你了。那么,开始吧。”
沈星辰若有所思的深深一笑,轻松的将细嫩白净的左手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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