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愤怒与悲凉总要找到一个人发泄,而恰好凤戈玥就在现场。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凝宁怎么会突然自杀?
“张温行,你该问问自己,她为什么要死?”凤戈玥眉头微皱,伸手不悦的打掉攥着自己衣领的手,“她是为你而死的。”
张温行怅然若失,借着狱卒手中的火把他又转头看向凝宁,只觉得一切让自己不寒而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温行不明所以的看向凤戈玥。
“我怎么知道。”在这种地方,凤戈玥自然不会把凝宁临终前的遗言说出来,他见那狱卒离开,凑到张温行耳边,低声说道,“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明日去我府上便是。”说着转身离开。
昏暗的牢房,只剩下已经死去没有呼吸的凝宁和一脸目瞪口呆的张温行。
破败的寺庙,雨声依旧。
凤荣城依靠在落满尘土的供桌前,眼皮微阖,浅浅的睡着。
眼前总会出现战场厮杀的一幕,他的脸上溅着鲜红的血,手中拿着长剑,面前是无数面目狰狞的蛮夷,一刀刀落下,锋利的剑刃割破无数敌人的喉咙,突然,一人执剑朝着他的心口刺了一刀。
噩梦突然惊醒。
他星目睁开,打量着四周,依旧是破庙。
凌霄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算不清时辰,不知道凌霄走了多久,可是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他伸出手掌,雨水滴落在掌心,带着冰凉湿润的触感,凤荣城微微皱眉,外面一片黑暗,暗沉的如同一只雌伏的巨兽,仿佛能吞没一切一般。
他决定出门去找凌霄。
大雨滂沱,走出一段路,兵器相接的声音传来,他循声找过去,发现了七八个打斗的身影。
只见那被围住的精悍男人像极了凌霄,他一手似乎已经受伤,眼看着落了下风,凤荣城飞身而起,跨过几个挣扎着站起来打算继续扑上去的刺客,一脚踢在那手执着长剑的黑衣人的后背,猝不及防,那人一刀砍偏,倒在了泥水中。
“凌霄,你还好吧?!”凤荣城把受伤的凌霄护在身后,星目警惕的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黑衣人。
这几个人自然知道凤荣城的名号,见他出现都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怕什么?!完不成任务回去不也一样是死?!都给我上!”一个人高声喊道,也许是真的没有退路了,那些黑衣人果然齐刷刷的扑了上来。
“找死!“凤荣城低吼了一声,在第一个黑衣人靠近不到半米距离时借用他手中的剑一刀结果了那人。
堂堂天烬国的战神,怎么会怕这几个废物?
不肖一炷香的时间,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尸体。
凤荣城的衣衫被雨水浸透,发丝也湿透了,幸好没有受伤,转头看着凌霄,他单手捂着自己的手臂,怕是伤口很深。
“走!快随我回去!”凤荣城催促道。
回道破庙,凤荣城生了一堆火,火光把凌霄赤裸精悍的上身照亮,他右臂又深又长的伤口也看的清清楚楚,凤荣城从那些黑衣人身上搜寻了些药酒,擦在他的伤口处消毒
“以后你不要一个人出去了。”凤荣城撕裂了一块布帛为凌霄包扎好伤口,又把他湿透的衣服架在火上烘烤。
“穿着湿衣服会让伤口遇水感染,你且等一等衣服干了再说吧。”那冷峻的男人背对着凌霄说道。
凌霄深深的都低着头,他感到羞愧。
本来是跟过来想要照顾王爷的,却没想到反而受了伤要让王爷照顾自己。
“是属下无能。”凌霄低沉带着羞愧的声音传来。
一声轻笑,凤荣城转过头,“我已不是王爷,你又是谁的属下?”
凌霄微微张口,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王爷,这次的刺客该不会是………”那受伤的人神色担忧的说道。
是皇后。
凤荣城星目微动,注视着面前的火焰。
“我已被贬为庶民,再无竞争皇位的资格,没想到她依旧要斩尽杀绝!”手中的树枝被扔进火里,凤荣城满目寒光。
都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了,没想到那宫里的女人还是不放心。
“王爷就打算一辈子这样下去了?”凌霄忍不住问道。
那火堆前的男人神色微变,他亦有不甘心,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父皇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谎言。
可是如今,皇命难违,他终究是不能谋反的,可要是想回皇宫,无异于登天。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那冷峻的男人说道,“终归先要找到容身之处再说。”
他绝不是认命的人,倘若有机会,一定会回到皇城。
终究,他不信老皇帝是那般糊涂的君主。
一袭紫衣的少年郎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他看起来在入迷的思考着什么事情,穆凤薇坐在他的对面,眼神探究的打量着他。
凤戈玥进去慎行司半个时辰,里面有些怪异的声音穆凤薇在外面听的清清楚楚,她隐约觉得里面发生了些什么。
“凝宁死了。”良久那少年终于开口,表情有一丝的困惑。
“死了?”穆凤薇诧异,她就知道,凝宁在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是自杀?”
那一袭紫衣的少年郎点点头,“她临死之前告诉了我一些事情,她说要你去老地方找一个东西,还说你一定知道。”凤戈玥抬起头看着穆凤薇,“若是找到那东西,便能惩恶扬善。”他微微一顿,略带思考状的说道,“我想,她所指的那个东西应该就是能扳倒皇后的证据!”
闻言对面的女人惊讶的张了张口,她眉头微皱,眼神迷惑,“我与凝宁没有什么交集,她为何说我一定知道那个地方呢?”穆凤薇百思不得其解,表情困惑。
老地方?穆凤薇陷入了沉思中,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地方是自己和凝宁经常去的。
“凝宁是怎么死的?”良久,穆凤薇忍不住开口问道。
“服毒。”凤戈玥语气平静,淡淡的叹了口气,“像是算准了我今日会去一样,刚问了没几句话她便一口鲜血喷出没了呼吸。”
寥寥几句话,让他去哪里找答案。
“罢了,逝者如斯,只希望她来世不要再做别人手中的棋子了。”穆凤薇说道。
慎行司大门内,张温行抱着已经渐渐冰冷的凝宁的尸体痛苦不已。
这一刻,他感到一股子凉彻筋骨的孤独感,在自己不得志的日子里,这个耐心陪伴自己悉心照料着自己的女人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没有人会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陪伴在他左右说着知心的话,也再不会有谁像她这么痴情衷心,张温行只觉得这世界上唯一懂自己的人离开了,这种悲伤不亚于当日知道张家七十三口惨死的消息。
“大人,这……凝宁姑娘该怎么办呐?”狱卒站在一边,为难的问道。
张温行神情有些恍惚,他视线飘忽,说道,“把她送到张家祖坟,埋入正墓。”
等他死后,要与这个女人葬在一处。
正墓是一个家族主母正妻才能入土的,生前凝宁没能成为他的妻子,死后,张温行要完成她的心愿。
破庙一夜,早上凌霄发起高烧,昏迷不醒。
凤荣城手摸着凌霄那滚烫的额头,格外不解,检查他的伤口发现那一出已经青紫溃烂,他大惊失色。
想必是昨晚上的药有问题还是刺客的刀上有剧毒?凤荣城不敢再耽误时间,他起身背起凌霄走出破庙,左右环顾,硬着头皮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希望那里有医馆。
“王爷……”宽阔的悲伤凌霄气息微弱的说道,“我……我没事的,应该是昨晚淋雨受了寒,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凤荣城沉着一张脸,薄唇紧抿,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凌霄解释他现在命在旦夕的事。
“你且不要多说话浪费体力了,打起精神等我把你送到医馆再说!”他说着加快了脚步。
凌霄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只觉得自己手脚瘫软,仿佛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意识渐渐涣散,但耳边总会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提醒自己不要睡着。
仅凭着一股子潜意识,凌霄强撑着自己打架的眼皮,不让自己真的“睡”过去。
翌日,凤戈玥刚刚起身,府上的仆人便通报说慎行司的张大人来了,正在大厅里等着。
刚刚穿戴整齐的少年郎听了这话眉头微皱,心想着这个张温行倒是对凝宁的事上心,竟然一大早就来别人府上。
走进大厅,张温行坐在侧位,见凤戈玥进来,未起身,只用眼睛撇了一下,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言。
凤戈玥大大方方走到主位坐下,他这人向来看不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也从来不会虚伪客气,捧起下人送上来的茶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悠然问道,“张大人,你就是这个态度来找人问话的?我可不是你慎行司的犯人。”
两个男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水火不容的气势,张温行冷着一张脸,大手搭在桌子上,直视着凤戈玥,说道,“昨日你故弄玄虚让我今日来你府上,怎么现在又要吊人胃口?”他语气中有一丝愠怒,“凝宁到底说了什么?”
他已没有耐心再和凤戈玥周旋下去。
凤戈玥也没有心思再和他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