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航川的摩托车刚开进院子，赵惠曼就跑出来了，站着台阶上看见李航川拿下头盔，便问：“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早上都到哪儿去了。”
“给您买榴莲去了。”李航川转身从车上提下箱子，“老赵同志，我对你好吧？”
他们家老赵在G市第三中学当校长，三中虽然位居第三，可在里头读书的都是官家子弟，一般的人子女成绩再好，要是没有后台就是挤破脑壳也进不去。
老赵看起来有点严肃，大概是以前当教导主任的时候要经常给那些差生做思想工作，久而久之，人就爱板起脸来。再加上老赵平时都是一身古板的西裤套装，脑后老是盘着圆髻，也没带什么饰物的，让她整个人显得很无趣。
“买这么多榴莲做什么？你爸又不吃，这东西吃多了会上火，我一个人要吃好久才能吃完。”
虽然看到李航川手里提的榴莲是她的至爱，可老赵还是觉儿子买得太多了，她平时很节俭的，不该买的绝对不会买，这种品性别人看来那就是两个字，吝啬！李航川就是因为了解他家老赵这种性格，所以一次就买好几个回来，免得她想吃又舍不得买。
进到客厅，看到佣人在厨房里忙碌，李航川走到门口和她打招呼：“杨玉环女士，弄什么好吃的呀？”
佣人其实叫杨玉花，李航川爱搞怪，总是这样叫她。听到叫声，杨玉花回过头了一看，笑了，“川子回来了？我在做沙姜鸡，你最喜欢吃的。”
李航川走进去，四处看了看，拿起一个番茄咬了一口，嘎吱嘎吱地嚼起来。杨玉花拍了他一下，“还没洗干净呢，怎么就吃了？”
“没事，大菌吃小菌。”李航川说完又故意用力咬了一口。
“你给赵校长买什么好吃了？”杨玉花边剥蒜头边笑着问。
“能买什么，当然是榴莲了。”
李航川伸头往客厅望了一眼，见赵惠曼在那儿开榴莲，他赶紧挨近杨玉花身边低声问：“杨姨，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呀？”杨玉花见李航川神神秘秘的模样，也不由地紧张起来。
“那个……”李航川吱唔一下，摸了摸额头，“我家老赵今天是不是又请谁家的姑娘来吃饭啊？”
杨玉花定定地看着李航川几秒钟，忽然扑哧笑了起来。
“真的请了？”李航川的眉头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块。
“请了。”杨玉花点了点头，“你看人家左邻右舍都抱上孙子了，就咱们家没小孩子，赵校长不急才怪呢！”
“完了完了，这是要把我押上刑场啊！”
李航川把吃剩一半的番茄往垃圾筐里一扔，左右看了看就抓住窗棂要爬上去。杨玉花吃了一惊，赶紧拉住他问：“川子你这是要干嘛？”
“跳窗潜逃啊，难道留下来让人当成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观赏啊？”
“快下来，逃什么逃啊？人家女孩没空来……”
“哎呀杨贵妃，你早点说嘛，害我虚惊一场。”
李航川抬高的脚落定了，他拍了拍手掌，笑嘻嘻地对杨玉花说：“杨姨，你觉得这窗能跑出去人吗？”
杨玉花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李航川是在套她的话，也笑了起来，“这川子，又给我这脑子不好使的老婆子下套了。”
李航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耀眼的细米白牙，杨玉花抬起下巴向门外扬了扬，“川子，出去陪陪你妈吧！”
“好咧！”
李航川向杨玉花挥挥手，转身出来厨房。走进客厅，没看见他爸，就问：“咱家老李同志去哪了？”
“和刘叔去钓鱼了。”
赵惠曼招呼李航川吃榴莲，李航川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块，倒不是那味道受不了，而是他不喜欢软巴巴的东西。吃完看到赵惠曼又递一块过来，他赶紧摆摆手拒绝，“不要了！不要了！”
“杨姐，出来吃榴莲啊……”赵惠曼冲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杨玉花再那边应了一声，边在围裙上擦着手边走出来，两人女人在吃榴莲，李航川就在旁边帮忙收拾榴莲皮，杨玉花赶紧按住他的手，“川子，这个还有用，拿来煲鸡汤有美容功效。”
李航川噗地一笑，“是你要美容还是老赵同志要美容啊？”
“都要！”说着也笑了起来。
李家就是这样，气氛很轻松，只要不伤大雅，佣人和主家之间可以随意开玩笑。别看赵惠曼一脸严肃样，可实际上人家很幽默的。杨玉花从李航川手里抢过榴莲皮放在一边，边吃榴莲边问：“川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伙食不比再家里好吧？”
“还行，吃盒饭呗。”
“啧啧，赵校长你听听，他吃盒饭还说行呢，外面做的东西又不卫生又没营养，得赶紧赵个做饭的人才是。”杨玉花一语双关。
李航川哪能听不出来，故意装傻，“我就那三四千块钱工资，哪够请保姆啊？”
“找个女朋友啊……”
“现在的女孩子我看都不懂得做家务了。”
赵惠曼发现李航川的脸色有些不好，赶紧给杨玉花使个眼色，叫她别多说，杨玉花识趣地闭了嘴。赵惠曼一看李航川要站起来，忙问：“川子，你在派出所最近没什么大事吧？”
“大事没有，小事就多了，”李航川开始板着手指数起来，“东家的两口子吵架了，西家大爷的猫不见了，向阳小区晚上有个失恋的男人老是三更半夜在楼下唱歌，扰民了，幸福小区谁谁都怎么了……这都归我管，我现在可是大忙人。”
赵惠曼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拍了一下李航川的肩头，说道：“你的事确实琐碎，不过你爸把你从刑警队调到基层肯定有他的用意，妈知道让你心里有怨气，先干着吧！”
李航川笑得有些不屑，“他的用意我不知道？不就是怕我让犯罪分子给做了，让李家断了后……”
“说什么呢你？”赵惠曼一巴掌拍到李航川的背上，“你棱角太尖了，你爸让你在基层干是想磨一磨你的锐气，这么大个人，做什么事都那么冲，在刑警队那几年你得罪的人还少啊？你爸这是为你善后呢！”
“我得罪人？我是看不惯他们那些虚伪的嘴脸，我李航川敢对党对全国人民说我做的事没有一件愧对良心，我管他是谁家的亲戚，只要犯了法，我就抓他！”
“得得得，又来了，知道你李航川最正直、最大公无私了，傻帽儿……”
李航川拉开赵惠曼的手，呼地站起身，“妈，杨姨，我先上楼去睡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们再叫我。”
“去吧去吧，等我煮好了再叫你下来吃饭。”杨玉花笑眯眯地说。
等李航川的身影消失在楼里拐角，两个女人才收回目光，赵惠曼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死心眼的东西啊，连个弯弯都不会拐。”
“川子是死心眼，要不然叶家那姑娘都结婚这么久了，他还不肯找女朋友。”杨玉花也叹了一口气，“咱们川子是个实诚的孩子，对谁都一心一意的，脾气跟老首长最像，这样的孩子现在可难找了。”
赵惠曼看了一眼杨玉花，苦笑起来。
李航川打开房门，环视了一眼他的卧室，径直走进去坐在上。先打开音响，找出一张刀郎的专辑放进去，李航川在关上房门倒在上。喇叭里传出刀郎沙哑沧桑的歌声，李航川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堵。
“……如果那天你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你就不会明白你究竟有多美，我也不会相信第一次看见你就爱你爱的那么干脆……”
刀郎还在声嘶力竭地唱着，李航川已经听不下去，他拿起遥控器对着CD机摁下暂停键，翻身坐起掏出钥匙，走到书桌前开了其中一个抽屉的锁。在书桌前站了一会儿，李航川才慢慢地拉开抽屉。
抽离里面很乱，好像从没整理过一样，明信片，相册、火机，竟然还有女孩子的发夹。李航川伸出手拿起相册，只翻开看了一下就像被烫到手般，迅速丢回抽屉。砰地一声关上抽屉后，李航川踉跄地后退一步，像是很疲惫般向后仰去，直挺挺地躺倒。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长发飘飘，看起来很俊俏，男的，就是李航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