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楼门前笔直站立着两排持枪的警卫,见胡夭夭他们下车,小跑着围拢过来,带头的一个长官将他们领入了小洋楼的客厅。
繁复花纹的复古欧式沙发上,端坐着一个看着三十出头,身穿纯白衬衣,黑色西裤的男人。
他短发斜分,浓黑的刘海有几缕搭在入鬓的长眉之上,略带俯视的角度看去,那高耸的鼻梁,以及削尖的下巴,即使看不太清全貌,也能看出这个人到底有多绝色。
他面前青灰色的大理石茶几上,摆放着一长排形态各异,品种不同的盆栽。
这些盆栽叶端枯黄,长势不算好,且所用的花盆一看就年代久远,有的边缘已出现裂口,而男人狭长的双目,两片垂落的扇形睫毛却一直盯着这些草木,即使在他们进来后,都不曾抬眸。
两排士兵动作很轻的排列成两队站好,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
一屋子的人就这样静静看着男人专心致志地修剪着那些枯黄的叶片。
就连一直跳脱的叶潇,都觉得如果出声打搅了对方,会有生命危险。
胡夭夭下意识看了眼君觅笙,在君觅笙还是白皮,颜值未受损之前,似乎也赶不上他父亲的颜值。
这两人哪里看着像父子,分明就像兄弟。
而之后某天,君觅笙也解了她的疑惑。
原来君昱只比君觅笙大十六岁,这样一个少年老成,一个太显年轻,看着就没啥年龄差了。
此刻,君觅笙的目光也落在那些盆栽之上,不过,却是没有焦距,仿似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屋子里静溢的只剩下剪刀修剪花木的咔嚓声,以及指针行走的滴答声。
“你以为你照料了她这些花,就能弥补她一生的悲剧吗?”
突然,君觅笙充满讽刺意味的声音响起,瞬间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君昱持剪的手顿了一下,下一秒,却又全神投入到花木的修剪工作中,直到最后一片枯叶修剪完毕,他才抬起头来:“把这些花移到阳台。”
这话自然不是对君觅笙他们说的,而是对他的那些警卫。
可怜这些平时拿枪的汉子,此刻一个个手捧花盆,像捧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的往外阳台走去。
看他们训练有素的模样,显然这事以前没少做。
君昱起身目送着他的盆栽安全到达,这才转回来,扫视了一眼面前站成一排的人,最后目光阴沉的看着君觅笙:“你什么意思?”
君觅笙轻嗤一声:“你知道霍景年为什么会背叛我母亲,会和我母亲闹翻吗?”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风流!他花心!”君昱俊逸的五官刹然扭曲,五指紧紧握在一起,骨指曲折声清晰可闻。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伤了霍景年的罪恶之源,可也只是让霍景年痛了痛,根本没造成太大伤害。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很煎熬,有时恨不得自我了结了,下去好好陪君悦,可伤害君悦的那人还活着,他又不甘心。
如今,他除了报复,每天唯一的乐趣,便是侍弄这些花草,这是君悦留下来的,生长了十几年,早已没了原先的活力,他却费尽心思维持着这些濒死植物的生命。
“君昱,你错了,我母亲一生的悲剧,其实都是你造成的!”
君觅笙的控诉,让君昱急切否认:“你胡说!!”
“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你儿子!”明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君觅笙却费尽了全身力气才吼出来。
这个秘密压在他胸口近二十年,如今终于真相大白,他倒也不是期望父爱什么的,就是希望以后能做个真实的自己。
“你说什么?你……是我儿子?”君昱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迷茫与害怕,如果说,他先前看着三十出头,现在,就像一个青春懵懂的大男孩。
“呵!”君觅笙冷笑,却是没回君昱的话。
君昱紧盯着君觅笙一张脸瞧,这张脸可以说与君悦有九分像。
当初,自己明明痛恨他是霍景年的儿子,却一次一次放过他,并不是因为他也有君悦一半的骨血,只是因为每次想到要杀死他,就犹如要杀死君悦一样。
君昱做不到对如此像君悦的人动手,却又控制不了自己想要报复的心,所以,才会想尽办法羞辱,折磨君觅笙。
可如今,君觅笙说什么?他说他是自己的儿子?
君昱心里又酸又痛,却又流溢着浓浓的惊喜。
君悦出嫁前的那个夜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君昱记得尤为清楚。
晚宴上,君悦哭的稀里哗啦,并陪君威喝了很多酒。
可君昱知道,君悦哭的不过是即将阔别生活了二十年的亲人,有点不舍罢了。
但君悦心底里其实是欢喜的,因为霍景年是她满意的对象。
可,君昱心里却从头至尾都是发苦的。
他来到这个家,才两岁。
这个年纪,许多孩童还没开始记事,正是别人所说,好养的年纪。
可他却是那些孩童中的另类,他记得很清楚,屋子里让他叫爸爸妈妈的皇女皇夫,其实只是他的伯母、伯父。
他离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来到一个陌生的家,伯母与姐姐虽然对他心怀善意,但伯父明显不喜欢他。
大一点的时候,伯父还会做些让人抓不到证据的事害他,虽只是些伤不了筋骨的小动作,但却令他担惊受怕。
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伯母身体开始变坏,渐渐放手,不理政事。
伯父这个时候便开始变本加厉,接连好几次想要置他于死地,虽然君昱千防万防,但毕竟还是个青涩少年,好几次受伤,都是君悦恰巧救了他。
也不知君悦是否洞悉了她父亲的目的,自那段时间后,便和他同进同出,不管做什么都会带着他。
虽然,人人都笑他是君悦的小跟班,但这种无声的保护,却令君昱很心暖。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君悦在他心中的位置,由姐姐转变为了心爱的女人。
大概是做了好几次青春期的梦,都会将她想象成女主角之后吧。
君悦要嫁人,她自己是幸福喜悦的,君昱却心碎成片。
那晚君悦信任的由他扶着回房,可是他心中阴暗的那头巨兽却自己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