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歌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状若随意地说道：“我记得电影院旁边有个咖啡厅，气氛还不错。我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营业时间，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
到一个人流量大的公众场所，总要比让思思跟一个渣狼狗同处一室要好。
思思显然也听出来了意思，只兴奋道：“好！那我去跟他说！凌晨看电影太困了，得要喝咖啡提提神。”
见得孺子可教，林楚歌也多了几分欣慰，只点了点头：“嗯，去玩吧。”
“谢谢楚歌姐！”电话那端的思思明显松了一口气，语气也愈发兴奋了起来，“那我去甜蜜约会了！”
挂了电话，林楚歌抬眼，正对上李栋原似笑非笑的视线，显然是将她的电话内容监听得一字不漏。
她想了想，从随身的包包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钱夹来，数了数，最后拿出二十张红钞票来，收拾规整后递给他。
“这是什么？”李栋原险些要笑出声来，只用两指夹起了那一叠钞票，调侃道，“我告诉你啊，我可是不卖艺的。”
林楚歌倒是回答得一本正经：“稿酬和咨询费。”
李栋原望着她脸上那澄明如水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是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鉴于你刚才照搬了我的经典语录，给稿酬的话勉勉强强也算过得去，但是这个咨询费嘛……未免有点太低了。”
眼看着林楚歌“哦”了一声，眼看着就要继续往钱夹里头拿钱，李栋原才忙阻止住了她的动作：“好了好了，我现在开直播说声大家好，赚得都不止两千块了，还差你这个钱？”
说着，他已经拖过了一张椅子来，施施然地坐了下来，转而对着她抬了抬下巴，懒声道：
“说吧，还想要咨询什么？别人的话我不理，但是如果是小歌儿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做你最尽职尽责的心灵导师。怎么样，感不感动？这会儿是不是要开始流泪了？”
林楚歌早已然习惯他自吹自擂的臭屁风格，如今竟然也没有打断他的自我陶醉，只是认真地询问道：“我看起来真的很难搞吗？……我说的是，对于伴侣而言。”
李栋原差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被口水呛到：“哈？你认真问的？不是送命题？”
林楚歌端坐在椅子上，对着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脑袋。
她一向都知道自己性子不够柔软，因而那二十多年来在她身上所烙下的印记着实太过深刻了。
当遇到一件事情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想要自己解决，而不是去寻求自己亲近的人帮助。
然而，这样是不是会让身边在意的人觉得她没有人情味儿？她却从来都没有想过。
李栋原深深地凝望了她一会儿，而后突然间笑起来：“你终于意识到了啊？”
顿了顿，他垂下眼睫来：
“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在心里头想，怎么会有看到我美貌以后还这么冷淡的女孩儿。我觉得很不服气……本来嘛，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女孩儿能够做到对我完全视而不见的。我想要让你看见我，知道我有多好。后来知道你有心上人，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非单身所以才无视我。这种女孩儿我也见多了，只要稍微给点儿关心和爱护，自然便会回心转意，投入我的怀抱的。”
说起感情来，他的语气有些看破红尘般的玩世不恭：
“毕竟什么虚无缥缈的男女朋友关系啊，甚至是一张薄薄的结婚证啊，在我心里都不算个事儿。只有钱和权力才是绑住一个人最大的利器……后者我没有，前者我总有吧？仅仅是前者，我便已经可以让不少此前以为自己坚贞不移的女孩儿动摇意志了。所以在此之前，我觉得，你也会是这样的。”
林楚歌好笑地问道：“然后呢？发觉其实我比你更有钱？”
“喂，你这样说话的话，咱们以后就没有办法聊了啊！”
李栋原对着她吹胡子瞪眼睛，一直到林楚歌重新闭嘴以后，这才哼了一声，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但后来我发觉……你似乎并不是因为任何原因而抗拒我，或者说，你抗拒的不仅仅是我，你只是在下意识地拒绝所有人的好意和热情。与其说是厌恶吧，不如说是……”
他拧了拧眉心，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搜肠刮肚地想什么合适的形容。
好半晌，他才潇洒地打了个响指：“是害怕！”
“我吗？”林楚歌有些诧异，只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害怕？”
她自从五岁后的人生里，就好似再也没有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了。
当自己一个人生存……对，不是生活，而是生存的时候，是根本没有权利去谈害怕不害怕的。
在雇佣兵基地这个黑暗丛林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刀尖到鼻尖的那一瞬，如果选择闭上眼睛，那么接下来就会死。可是如果睁开眼睛，拼死一搏，就或许还会有逃脱，甚至是反杀的机会。
害怕，就象征着会死。
而如今，跟前这个此前被她认定为“绣花枕头”的李栋原，居然说自己是在害怕？
“对。”
李栋原应了一声后，或许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禁不住耸了耸肩膀，“虽然我知道这词怎么看都好像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身上，毕竟你那么暴力……咳咳，不对，是身手好。但是即使是这样，你也好像总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林楚歌下意识地反驳：“我能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具体害怕什么我不知道，毕竟小歌儿你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李栋原耸了耸肩膀，故作委屈，而后又一本正经地淡声说道：“但说实在的，我总感觉，你下意识地拒绝旁人的讨好，并非是因为天生性情冷漠，而是担心无法给予相应的回馈，又或者是担心，这样的幸福好似镜花水月，远看是美的，但是只要你接近，伸手一触碰，就会破碎。”
说罢，还未等回应，他便已经自我陶醉道：“哎，我刚才说得那段话怎么样？是不是很哲学？”
林楚歌：……
不理会无言的林楚歌，李栋原只冲着屋内做着的那个小眼镜儿打了个响指：“你记下来了没有？我刚才的那段话？未来指不定可以做台词的。”
小眼镜儿在回复不知是工作还是李栋原那群“烂桃花”微信的同时，居然还能够抬起脸来，分外一本正经地回复道：“记下来了。”
“聪明。”李栋原对于小眼镜儿的反应格外满意，末了又转过眼来望向林楚歌，“小歌儿，所以你究竟是在害怕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