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歌早便知道她会摆出这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姿态，当即也禁不住冷笑出来：“您尽管可以好好验收一下公司的年度财务报表，或者您如果没有时间精力的话，直接去翻几本财经杂志，看看那些专家是怎么评价路世骁接手后的路氏集团的，或许会比您现在一味地带着偏见去看人看事要好得多。”
顿了顿，林楚歌微笑：“当然，您也可以继续说那些专家们都不过是一些舔臭脚的，所得出的结论根本不权威不靠谱。但是我觉得，相比之下，寄希望于商业联姻，妄想靠着一场婚姻来左右路氏集团的未来，这样的想法才是真正的恶臭。为了实现所谓的利益最大化，不惜撒泼打滚地搅局，以破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究竟是为了满足您的一己私欲，还是真正为集团着想？”
路母面色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只厉声喝道：“你在说什么！你平常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真是没有教养！”
林楚歌不卑不亢，眼神平静得好像一潭湖水：
“在我的家里，即使身为小辈，也可以对长辈所做出的那些不正确的决定发表言论。我们在尊重彼此的同时，也是自由的。而您眼里所谓‘教养’，不过是跟一个扯线傀儡一样听您的指挥而已。拿着中国传统的孝道，来满足您蓬勃的控制欲，这就是您的‘教养’么？”
“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路家不欢迎你！”
“我当然可以走，反正我也不是很想长留在这里。但是临走之前，我还是要告诉您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林楚歌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望向跟前的路母，眼神清明澄澈：
“我丈夫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路氏集团建立起独立而坚实的骨架，填充起自己的血肉，打通了属于自己的经脉，让路氏集团可以不用攀附任何势力，也可以在商界里独立生存。而您，现在却要可笑地将骨架打碎，重新外接进一块血肉来，自以为这样就增添了‘左膀右臂’，可以让人更加强壮。但是这样对一个人体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抛出这一句以后，她才缓缓自顾自地回答道：“一个原本四肢健全的正常人，突然被切割开了口子，接进了一只左手或是右脚，他只会变成一个四不像的怪物，而不会成为神。”
路母的容色隐隐透露出些阴沉来，但是却没有开口，手背上青筋爆出，显然也被气昏了头。
路世骁有些诧异地望着这个陡然暴走的小女人，眼中的神色微晃，最后只置换成了一片笑意。
她从未插手过自己的工作，但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工作的，大抵也只有她。
林楚歌如今看着似乎没有闲心去管路世骁什么表情，只是直勾勾地望向了路母：“我话便说到这里，既然面已经见过，饭也已经吃过了，那我们便先行告辞了。希望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这才能够好好地看看，您所不待见的‘儿子’，到底能够为路氏集团打下一片多么好的江山！”
说罢，她已经一手拖着路世骁，一手拉着小包子，如同他们三人来时那样，也同样携手而去。
只不过这一次，她是气冲冲走在前头的那一个。
才刚刚坐到车上，路肖农已经开始冒星星眼地疯狂吹捧：“妈咪刚才的表现好棒！好厉害！”
按照往日这个时候，林楚歌应该是会得意洋洋地一起吹捧自己才对，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却只是直愣愣地坐在车后座上，面色阴沉，半天也不回话，似乎是在发呆，又好像是在酝酿什么全新的风暴。
“妈咪？妈咪？”路肖农试探性地唤了几声，却仍旧引不起林楚歌的注意，当即只连忙找路世骁求救：“爹地！妈咪好像是被气傻了！”
“别乱讲话！”路世骁拍了拍路肖农的脑袋，而后坐到了她的旁边去，握住了她那略显冰凉的手：“楚歌？”
这一声呼唤，才好似终于打开了林楚歌的开关，但见她的身子陡然猛烈地一晃，而后咬牙切齿说出口的第一句却是：“气死我了！”
虽然刚才已经说了足够多，但她事后回想一下，还是感觉自己没有发挥好。
这个女人分明已经伤害了路世骁太多太多了，她便是连续骂个半个小时也是会有题材讲的！
望着林楚歌那气鼓鼓的小脸，路世骁好笑之余，也有几分动容，只拍了拍她的手背，淡声安慰道：“不气了，不气了。”
然而这般柔情战术如今对于正在气头上的理睬你虎哥显然作用不大，当即她已经又开始跳脚：“我哪里是为自己生气，我这是气她说你的那些话……”
想到路母顶着那张保养得宜的慈悲面孔，居然能够顺畅无误地说出那么多刻薄伤人的话，便也知道她对于这些话掌握得有多么熟练了。
在她所没有参与过的日子里，路世骁又默默地经受了多少句类似的话语？他难道就不感觉生气，不感觉难过吗？
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已经麻木了？
想到这里，林楚歌只觉得更为着急生气起来，忍不住已然红了眼眶，说出的话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拖长了的哭腔：“她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啊！……她才不是人！她才是灾星！”
她不是喜欢哭的人，但是偏偏是在他的面前，无缘无故地掉过了好多次泪水。
路世骁显然也被她突如其来的泪水引得微微一愣，而后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那常年波澜不惊的语气中也罕见的出现了几分慌乱：“说着说着你怎么就哭了……楚歌？别哭了楚歌，我没事的……我真的没关系的……”
一边说着，他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往日里几乎每一次他与母亲相处，都少不得要被诸如此类的话语攻击。
起初他听到的时候还会觉得难过，久而久之倒也觉得并没有什么了。
他原先便是担心她来家里时听到这话会感觉疑惑，所以才提前将自己从前的事情都跟她坦白了个清楚明白，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女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情感泛滥，如今竟然比自己的反应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