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最终停稳在郊区的一家粥铺前。
隔着车玻璃窗，林楚歌望见街对面一派古朴清雅的林南墓园，只得在心中感叹：其实路世骁方才那一句话倒也没有说错，这粥铺还真就挨着林南墓园。
她下了车去，挽着路世骁的手走进了店内。
粥铺店面不大，里头不过五六副桌椅，然而倒是窗明几净，连搭在案面上的桌布都是反复揉搓清洗过的柔软膏白，倒是还算能满足路世骁这个轻微洁癖的要求。
才进店门，便已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粥香，勾得本就饥肠辘辘的林楚歌肚子再度诚实地叫了起来。
好在林楚歌如今已经练出了一张金刚不坏的厚脸皮，如今对于路世骁似笑非笑的侧目时，只依旧保持面不改色，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老板娘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看着约莫四十上下。一张圆脸两腮丰润，虽然不可避免有所操劳的痕迹，然而那双眼睛好似常年被水雾蒸汽熏过一般亮腾腾的，看着分外的热情讨喜，可以看出年轻时应当也是个受人欢迎的小美人。
见到林楚歌和路世骁进来，那个老板娘率先热情地迎了上来，手脚麻利地拎着抹布为他们抹干净了一张桌面，一边带着笑问道：“两位想要吃什么？”
路世骁并没有看菜单，便已然从善如流地报了出来：“大份的明虾粥，加一碟酱瓜小菜。然后切碟豆腐丝，点几滴生抽。”
想了想，他看了一眼林楚歌的腹部，又说道：“再拿两个煮鸡蛋。”
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总要多补点营养才好。
老板娘见他报菜如此干净利落，便知道十有八九是回头客，只弯了眉眼：“好咧，两位请坐吧。哎，后厨！明虾粥，酱瓜小菜豆腐丝，白鸡蛋！”
后厨忙碌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样子似乎是老板娘的丈夫。
相比于老板娘的热情亲切，他显得木讷严肃很多，如今正在砧板上剁着白斩鸡。
听得老板娘吩咐，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手下动作却是极快地将白斩鸡整整齐齐地码到了一边去，转而又开始忙活起来，将鲜活的明虾放入滚烫的粥水内夯烫后，又开始细细切起豆腐丝来。
老板娘回身到后厨去跟丈夫亲昵地说了几句话后，又端着装着几样小菜的托盘上来了，一边摆菜一边笑着问道：
“两位应该很久没来了吧？……哎唷，按理来说不应该啊，两位这种俊男靓女组合是吧，我应该看过一眼就会留下印象的，怎么会记不得呢？”
路世骁对于外人的热情第一次开口回应，只淡声说道：“是很久没来了。”
老板娘弯着眉眼和气地笑起来，摇了摇头：“看来真的是我年纪大了，都认不得脸了。”
说着，她又望向坐在旁边的林楚歌，眼睛亮了亮：“小姑娘长得好漂亮噶，像是电视上的明星一样，哎唷，真是漂亮死了……我当初如果生个女儿就好了，小棉袄看着就让人开心。还有你男朋友也好看的呀，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林楚歌纵然听过无数人的夸赞，如今还是在跟前这位阿姨毫不吝啬词汇的赞美下笑了起来，解释道：“这是我先生。”
“呀，两位都已经结婚啦？看着都还这么年轻……”
那老板娘惊讶了一瞬，而后又艳羡地碎碎念道：“现在的年轻人肯这么早结婚的可不多了。像是我们家儿子啊，谈了个女朋友多年了，就是不肯结婚，拖着人家小姑娘啊，说是要等立业之后再成家，把我气得哟！我说你不肯娶人家就不要耽误人家小姑娘嘛，我家儿子还不乐意，每次听我念叨就要回房间砰砰砰摔门，吓得我都不敢说咯！”
念叨了好一阵后，那老板娘才又看向他们，无奈地笑着说道：“算了，不提我家那混蛋儿子了。您二位啊，都长得那么好看，男的帅，女的美，生出来的宝宝一定噶漂亮！福气啊！这是福气！”
眼见得那老板娘一边摇头晃脑地念叨着“福气啊”，一边又颠儿颠儿地回去后厨，跟她家丈夫笑着说了两句话，又笑容满面地去帮忙剁白斩鸡了。
林楚歌向来不擅长应对陌生人的热情，只全程保持着微笑，趁着那老板娘走远以后，这才冲着路世骁眨了眨眼：“老板娘好热情。”
“从前便是这个样子的。”
路世骁将碗筷用热水仔仔细细地烫了一遍，这才为她布好，一边淡声说道，“我记得小时候过来的时候，老板娘还很年轻，还怀着身孕，也是这样见人就笑，每个进来的客人都喜欢跟她聊上两句。我和我兄长才来了一趟，第二趟去的时候她便认出我了，说我们兄弟两长得很像，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还多给我添了点酱瓜小菜，说下饭比较好。”
说到这里，他微微敛下眼睛来，低低地笑了一声：“我是第一次听人说，我兄长跟我长得很像。在家里的时候，母亲是不让那些人这样说的，哪怕只是拿我跟我兄长对比，她都会不开心。”
他复述往事时，神色向来都是淡淡的，好似无论好事坏事，在他的口中都不过只是一件过去的事情，并没有附加什么特殊的含义。
然而他的话语却又是那样的清晰细致，连一些微小的细节都记得分明，以至于林楚歌每次听他说起来时，总觉得跟前的男人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忘记。
林楚歌心中想着，而后捧着脸看他，理所当然地说道：“可是你们的确很像啊。”
见路世骁望过来，林楚歌只吐了吐舌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胡说八道哦。虽然我没有见过你哥哥吧，但是想想，你母亲说你哥哥和我们家小包子像，我又觉得你跟小包子像，那么从而可以得出，你跟你哥哥定然也是极像的。虽然你母亲并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就是存在的事实。”
她将这一通逻辑扯糊搅乱了说出来，眼神倒是晶晶亮，看起来分外的理直气壮，让人甚至有些不忍心反驳。
路世骁望着她那嚣张的面庞，也不由自主地笑将起来，对着她点了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
“这才对嘛，乖。”林楚歌笑眯眯的，眼神语气好似哄小孩。